谢砚回过神,将书本放下,长眸里带着了然看向吴文觉。吴文觉还不自知,在那款款而谈。
“您想啊,您若是辛苦累倒了,我们身为您的学生自然是心疼的。不若这样吧,您发话,休沐一天,藉机养养身子顺道和师娘多沟通感情。”
吴文觉摇头晃脑的说完,才发现谢砚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早就看穿了他的这点小把戏。
“夫子,”吴文觉舔了舔唇,脚慢慢的往后挪,“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大家都担心您,这才让我来当说客的。”
边说边往外倒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出了门口,吴文觉生怕谢砚罚他写大字,赶忙一溜烟的跑远了。
谢砚好笑的摇摇头,将书籍放好,往颜府去了。
不过他想到吴文觉的话,特意将衣衫整理一番,还在私塾洗了把脸,确保外貌看起来如常。所以到了颜府,颜如月只是发现他好像眼圈有点黑,其他倒是如常。
颜如月一直都知道谢砚有夜里温书的习惯,只当他看书看的太晚没睡好导致。
谢兰芝坐在床榻旁,和颜如月叙话,谢砚便静静的陪在旁边,什么都不说,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如月扫了他一眼,转回目光和谢兰芝说话,然后再扫他一眼,再装作若无其事。
这等小动作自然是逃不开谢兰芝的注意,她低声咳了咳,起身对着柳枝和桃红道:“我想去趟净室,能带我去吗?”
谢兰芝没少来颜府,怎么可能连茅房在哪都不知道。柳枝心念一转,便知道她的意思了。见桃红要说话,柳枝瞪了她一眼,桃红蔫了下来,随同她们一起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还有点奇怪。
日光如金透过窗棂洒在男子的身上,他脊背挺的笔直宛若一棵翠竹。深邃的五官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让他瞧着比往日里更加的柔和。
颜如月看向谢砚,就见他漂亮的眸子掀了掀,正好也看过来,四目相对。
颜如月承认,谢砚相貌俊朗,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尤其是一双长眸,生的极为漂亮,他若是直直的看着你,会有种深情的错觉。
仿若她是他的爱人一般。
颜如月微微错开眸子,觉得脸有点热,她双手摸了摸脸。
这个动作在谢砚看来就是她又高热了,谢砚立马起身,面上带了担忧,明明是肩宽腿长甚至能独自进山打猎的汉子,此刻却温柔的不像话。
“不舒服?”他走到床榻旁,低声问道。
颜如月脸更热了。
她昨晚昏睡,梦见抱谢砚了。梦里他的胸膛宽阔结实,硬的像是石头。颜如月悄悄抬起眼眸,朝着他胸膛看过去。
谢砚低头快速的扫了衣襟一眼,见没有褶皱。
她在看什么?
“没有不舒服,”颜如月收回目光,声音有些哑。
谢砚立马倒了温水递过来,还小心的嘱咐道:“稍微有些热。”
他想的是,他皮糙肉厚,感觉到温的水,可能在她这种皮肤娇嫩的姑娘看来,就是热了。
颜如月不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只觉得手里的杯盏怎么越来越热呢,还一路顺延到她身上。颜如月舔了舔唇,低声道:
“我没事,已经好了。”
她声音还哑着,乌发垂在肩头,一张小脸瓷白细腻,唇上终于带了点颜色。清秀明丽的姑娘,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嗯,”谢砚退后几步,坐回方才的位置上。
这是离床榻比较远的位置,颜如月甚至要抬头才能看见他。她咬了咬唇,心想,床边就有方才谢兰芝坐的椅子,他怎么不坐呀?
不过,这话她是问不出口的,只能垂下眸子喝水。
屋里竟然又陷入安静之中。
颜如月弯弯的柳叶眉轻蹙,聪慧如她,自然是察觉出不对劲了。今天的谢砚,很不对。感觉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绪很低迷。
他虽然竭力的在保持如常,可颜如月还是感觉到了,他不高兴。
不,好像,是伤心。
颜如月放下杯盏,看向谢砚,见他正垂头盯着自己脚尖。谢砚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是神奇的是,颜如月竟然能分辨他的情绪。
比如此刻,颜如月觉得肩宽腿长的谢砚,有点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颜如月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想法散掉。她红唇张了张,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作者有话说:
谢砚:委屈的画圈圈
颜如月:……
第49章
◎谢砚此人清冷的像是山间水,天上月◎
颜如月刚说完这话,桃红就进来了,说是族里来人了。
“族里?”刚昏睡一晚上的颜如月脑子顿了顿才想明白,应当是为了之前的事情。
“桃红,将我那身竹青色长裙拿来。”颜如月吩咐道。
她本想和谢砚说一声,一会再说的,一转头,就见椅子上哪还有谢砚的影子。他向来识趣,应当是见自己要更衣便离开了。
颜如月弯唇笑了笑。
柳枝也回来了,给颜如月梳发,因着生病,面色有些苍白。颜如月拿起桌子上的脂粉,薄薄的涂了一些,瞧着气色好多了。
铜镜里,女子红唇饱满,胭脂让她看起来面色红润。
面对那些人,颜如月不想展示出自己柔弱的一面。她必须一直强势,让他们心有忌惮。
竹青色的长裙在裙摆处用金线绣着暗纹,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就像是颜如月这个人一般,一出场就夺得所有人的目光。
厅堂里坐着族里派来的一位伯伯,同来的还有颜老大以及他的儿子颜青云。颜青云下巴上有一块黑痦子,本来俊秀的男子瞧着便有些市侩。
他眼露精光,直直的盯着颜如月看。
只见她梳着瑶台鬓,乌黑的发鬓上簪着一支镂空海棠花纹鎏金簪。耳朵上坠着一串透亮的石榴玉坠子,摇摇晃晃的衬的她肤色白皙。
提着裙摆往屋里进的时候,露出脚上那双乳烟色的芙蓉软底鞋,上头的珍珠有拇指大。
颜青云盯着颜如月,不由得恨的牙痒痒。
她这一身行头,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头了,而且据他所知,颜如月最爱打扮,屋子里的首饰衣物全部都是京城里来的最好的料子。
颜青云的视线扫过颜如月的坠子,心想这对耳坠子怕是要值百两了。
颜青云不知道的是,百两银子都买不到。
因为这是颜德春给颜如月的生辰礼,是托人在京城里留意好久才买的,花了整整五百两。
若是让颜氏族人知道颜德春花这么多钱给颜如月,只是为了买耳坠子,怕不是要气的吐血。
屋里,颜德春和谢砚也在。见颜如月神色如常,眉眼带笑的模样,谢砚心往上提了提。
她才刚好一些,该静养的。
谢砚长眸微转,在屋里人身上扫了一圈,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在膝盖上点了点。
“月儿啊,”颜老大先开了口,上下打量颜如月,“你爹说你病了,可觉得好受一些?”
颜如月先是朝着族里长辈行礼,随后笑着道:“多谢大伯关心,已经好了。”
颜老大是颜德春的亲哥哥,原本兄弟俩感情是不错的。不过总不在一起,加之颜德春富裕起来,王氏总在颜老大耳边念叨,兄弟俩这才生分。
颜如月小的时候颜老大十分喜欢这个侄女,因为他有两个儿子,那时候还没有颜如馨,所以对两房唯一的女儿分外喜爱。
颜老大也是真的在关心颜如月,见颜如月面色不错,他点了点头。
颜如月坐下,招呼人倒茶,然后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问族里的长辈道:“五伯,您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隔着一个座位的颜青云听见这话气的牙痒痒。
明知故问!
颜如月只当没看见颜青云菜色的脸,她静静的听着族里伯伯说话,宛若才知道这件事似的,惊讶的张大嘴巴。
“那这么说,我爹爹的伤势是因为大哥了?”
说着,她转向颜青云,眼神里带着冷意。
屋里人都看向颜青云,给颜青云弄的有些下不来台。
他心想,颜如月可真能装啊。
本来这事在村里的时候就算了了,因为颜德春不希望被旁人知道,免得颜青云名誉受损。
毕竟不小心让亲叔叔摔倒,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是,明明已经过去的事情,他甚至都忘到脑后了。这天一早,族里人来了,将他训斥一番,让他过来颜府道歉。
颜青云被长辈训斥,不敢顶撞,他叫来颜老大,想着让自己爹说几句好话。他之前来颜府看望来着,不过明显他的二叔颜德春不想看见他。
若是他再登门,此事被颜如月知道,怕颜如月这个厉害的女子要闹起来。
谁成想,颜老大在听完之后也跟着训斥一番,拎着他的衣领子直接来了!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爹,怎么一点都不向着自己!
越想,颜青云越气,连带着说话的时候都没那么真诚了。
“二叔,对不住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