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伯,喝茶。”谢砚开口,打断了谢老六的思路。
“哎,好,好。”
谢老六上回来颜府,颜德春就给上了好茶招待着。谢老六没喝过那么好喝的茶水,入口丝滑不苦涩。
这回他面上带了期待,心想一定要多喝点茶水才行。
谢老六端着茶盏直接灌了一口,然后面色难看的咽了下去。
“谢砚,”谢老六不满的开口道:“这是什么破茶叶!”
他不满的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颜如月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这么一句,她顿住脚步没动。
屋里,谢砚面上没什么表情,谢老六知道谢砚从小就这样,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他皱眉道:
“难道颜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谢砚抬起眸子,随意的看了他一眼,谢老六莫名的觉得有点凉意。刚要说什么,就听谢砚道:
“六伯,您此次来可是有事?”
谢老六见谢砚不给他面子,有些恼怒,不过想到谢砚现在是举人老爷,有点架子也是应该的。所以他没多想,道:
“这不是知道你中举了,来恭喜你嘛!你家里也没个长辈,怕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特意来告诉你。”
谢老六的想法是,谢砚中举了那就得摆宴,到时候他们都来,摆摆长辈的威风。越想,谢老六面上的笑容越大。
对面的谢砚神色还是那般淡淡的,声音清冽似带着凉意。
“不知六伯要告诉我何事?”
谢老六来了精神,也忘了他方才喝了一嘴碎茶叶。他直起腰板,道:
“你得摆宴,告诉众人你中了举人,还得收礼。谢砚啊,六伯告诉你,虽然你中了举人,但别忘了本,别忘了你是谢家人。”
谢老六觉得自己这番话是在敲打谢砚,免得他一直冷冰冰的,像是对他们不尊重。却不想话音落下,谢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没有温度。
谢老六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就像是在山里打猎时,被野兽盯上的那种感觉。
凉意顺着脊骨往上爬,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屋里的人以谢老六马首是瞻,见他不说话,都不敢吱声。
一时,寂静无声。
半响之后,谢砚才轻笑了一声,重复道:“我不会忘本,我是谢家人。”
谢老六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
他方才吓了一跳,以为谢砚要不满他们。毕竟当年谢家大人走了后,两个小的艰难度日,他们也没怎么帮助。
“那就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摆宴?我叫人过来给你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是占便宜。谢老六没少给红白喜事帮忙,他专门挑厨房的活计,比如烧火,实际上碰见有什么好的食材,直接偷偷顺走。
谢老六想,颜府家大业大,东西也定然都是好的,他能占到大便宜。
谢老六眼里的贪婪自然逃不过谢砚的眼睛,他长眸没有温度,淡淡的道:“待我家重新建起来,自然会摆宴。”
谢老六震惊,其他人也没缓过来。
什么意思?谢砚家里不是着火烧毁了吗?要是重新盖得盖到什么时候?
谢老六皱眉,作势就要拿出长辈的架势来训斥谢砚。“我说谢砚啊……”
话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谢老六转头,就见走进来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笑盈盈的看着众人。
“各位长辈好,我是颜如月,谢砚的娘子。”
颜如月进来之后就介绍自己,落落大方的模样惹的众位长辈点头,心想谢砚可真是命好啊。谁不知道是因为宁泽跑了,这才将此婚事落到他头上的?
谢老六更是羡慕极了,他家里也有个年岁相当的儿子,至今还未娶妻。他这么大岁数累死累活的挣钱,就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
哪像谢砚啊,白白得了这么好的媳妇,而且还能住在颜府这么大的院子里。
谢老六当即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谢砚啊,可得好好对你媳妇啊,毕竟是上门女婿,得多孝顺颜老爷才是。”
谢砚没什么表情,倒是颜如月,笑容都凝住了。
她很讨厌别人这样说谢砚,方才站在门外听了一会,颜如月知道谢砚对他们的态度,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这位长辈,您这样说不对,谢砚可不是上门女婿,他都是解元了,哦,长辈,您知道解元吗?就是第一!就算在京城里,也没有哪个人会让解元来入赘吧?”
“再说了,是因为谢家被烧毁,这才住在我娘家的,难不成要让我们一家子住在地上?没有这个道理吧。”
颜如月唇角带笑的说了一通,让众人有些不好意思,谢老六更是有些讪讪的。
“是,是。”谢老六低垂着脑袋道。
自从颜如月进来,谢砚就开始变了心情。他薄唇几不可见的勾了勾,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直到众位长辈离开,他还是看着颜如月。
颜如月几步走了过来,垂眸低声道:“抱歉,一时没忍住,让你难办了。”
说着,颜如月握住他的手。
她方才见有人说谢砚,比说她自己都难受,所以才出口护夫君的。但是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好。
谢砚低头,只能看见她的发顶。他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拢了拢,轻声道: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娘子。”
咚咚——-
他声音压的低,莫名的发沉,让颜如月心跳快了几分。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但是经过他舌尖过了一遍,就莫名的让她觉得舒坦。
颜如月知道他没怪她,她松了口气,然后捏捏他的掌心。
“再叫一遍……”
谢砚失笑,低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
低沉的声音,激起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她脸更红了一些,不过还是点头嗯了一声应下。
谢砚看着她红果子似的脸颊,亲了亲她的耳垂,齿尖磨过她的那颗小痣,诱惑似的说道:
“叫声夫君。”
这下颜如月脸红的似滴血——-
“别闹,还有人在呢。”颜如月推他。
“没人,”他道。
方才见只剩下他们夫妻后,柳枝懂事的带着桃红走了,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桃红不解,好奇的问道:“也没那么冷吧,为什么关门?”
“桃红啊,”柳枝拍了拍她的脑门,“晚上再多吃一碗饭。”
孩子得多补补。
颜如月到底没叫出口,实在是觉得有些羞.耻。
谁成想,到底没躲过这一茬,晚上的时候叫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第74章
◎那下一个,便是她◎
肖春雷叫谢砚出来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二人站在府里最偏僻的角落里,沉默对峙。
谢砚瞥了一样刚刚巡逻离开的颜府仆从,他压低了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道: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是什么侯府之子,也不会回去。”
夜色如水,青年穿着一身暗色的寝衣,举手投足间气质矜贵,和永安侯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肖春雷查过谢砚的身世,自然知道他过的是什么贫困日子。
说句不中听的,谢砚过的甚至不如侯府的下人。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依旧能成长的这般好。
这就是血脉。
“公子,您的血脉是无法改变的。”肖春雷顿了顿,道:“侯爷脾气不算太好,您还是尽量早些回去看看他,父子相认。”
月色下的青年神色冷的吓人,他长眸里没有半点温度,看着肖春雷道:“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肖春雷笑了,络腮胡子大汉笑的和煦了几分,“公子说的什么话,侯爷是您的父亲,自然不会害您。”
谢砚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扔下一句:“我爹早死了。”
转身离开。
暗色里青年的背影挺拔,像是不屈的翠竹。
肖春雷无奈的摇头,心想这位主儿的脾气也不好啊。看来,他只能用些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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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该去私塾教书的日子,谢砚早早就起来收拾一番,等他收拾好后,颜如月还没醒。
谢砚眸子里浓情似水,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又亲了一下她的面颊,这才离开。
学生们多日不见他,都围过来叽叽喳喳的问好。吴文觉是孩子王,心眼也多。他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夫子,您伤势好了吗?”
谢砚摸摸他的脑袋,“好了。”
“大家坐回自己的位置,我们这就准备上课。”
待晌午的时候,孩子们笑着跑回家,屋里很快就剩下他自己。谢砚低头整理书籍,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
转过头,就见门口站着肖春雷。
还没等谢砚说话,肖春雷走近给谢砚看了他手里的东西,浓浓的血腥气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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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晌午没回来用饭,说是李乘风叫他。
颜如月不放心,让柳枝走一趟,送了一些他爱吃的牛舌饼。
桃红正在给阿黄喂食,她逗了一会阿黄,听见它脆叫之后,笑呵呵的过来和颜如月道:
“小姐,这个鸟儿叫的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