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例子是停经和消化系统的不良反应，连带胆、肾、肝和心的功能也会受到影响，而影响一旦造成，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来消除，甚至是一辈子的。”千野医生倾前了身体，十指交叉，语气凝重，“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并从现在开始休学，直至你身体完全康复为止。我认识几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可以为你转介。”
“我不可以休学。”神泽纪惠反而向后靠在椅背上，脱了口罩以后她的呼吸流畅了很多，脸上的潮红也渐渐退却。“休学绝对不行。”
千野医生和她打交道那么多年，不可能对女孩的性格一无所知。如果不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神泽纪惠是不会如此强硬的，然而千野并不知道神泽家变动的内情，他所得出的结论，全盘建立于自己对她的认识之上。
他叹了一口气。
“我可以为你提供必需的营养品，重点是先停止惯性呕吐。”千野医生又写了几笔。
“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我带来的东西里面没有这些，你稍后让人到我的诊所里面拿药吧。现在先处理好你的感冒。”
女孩点点头，“麻烦您了。”
“我还有一个请求。”现在知情人又多了一个，她需要堵住的嘴又多了一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秘密？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
“是任何人。”她强调道。
千野医生再次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凉下来，“我收钱办事，专业操守我会持守，这方面你不必担心。与其为此担忧，倒不如专心养病。”
神泽纪惠被他噎个正着，便讷讷不言。
千野吩咐了助手为她插上吊瓶，神泽纪惠估量了一下滴注速度，眼皮开始重起来。千野试了试她的体温，叫她躺平在沙发上。
“你先睡一会儿吧，睡完应该会好一点了。”
神泽纪惠依言而行。助手取来了毯子，为女孩披上。
女孩踌躇片刻，“……谢谢。”
神泽纪惠再次醒来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已经是神泽纪正，吊瓶已经不见了，手背上的针孔也被妥善处理好。女孩反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温度退下去了一点。
黑发的少年在做试卷订正，看来她醒来便起身向厨房走去，“来不及煮饭。我买了粥。”
“谢谢。”女孩看了一下挂钟，刚过六点钟，神泽纪正大概是回来不久。神泽纪惠从毛衣口袋里面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班级里有人传来讯息。
神泽纪惠是在午休的时候早退的，班房里面凭空少了一个人，他们不可能不察觉。女例的眼睛逐个扫视发件人的名字，大多都是班里的委员，或者人缘比较好的活跃份子──竟然还有些招呼都没打过几个的人，男女皆有。
她刚回复他们的慰问，神泽纪正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屏幕便亮起来。
神泽纪惠想要将它拿给黑发的少年，随意的一眼却让她看到了讯息框的详情。“姬城绫夏︰近来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呢，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如果找不到人倾诉的话，可以找我哦<3”
女孩脸色一沉，悄悄将他的手机放回原位。
不是没有想到有一天神泽纪正会和她以外的女孩过从甚密，而是她以为这件事不是那么快就发生，实际上──方才心底里升起来的感觉，的确是不自在。
神泽纪惠和神泽纪正之间，并不是“一方依赖另一方”这样简单的关系，而是两个人如双生树一般彼此交缠而生，互相依存于对方的身上，与另一个自己同生同息。正如若果要跳级的是神泽纪正，女孩也一定会和他翻脸。
女孩听说过姬城绫夏这个名字，游泳队的经理，班级里的男生有说起过她。神泽纪惠打开自己的推特，整个级别里面所有的人她都有加，只是她不怎么发自己的推特，反倒是看别人的比较多。她搜索了姬城绫夏的用户名，一则一则看下去。
“1小时前︰无论怎样做我也绝对比不上另外一个女孩，两者之间的起跑线根本就不同。明明很清楚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追逐。”
“4小时前︰看到了你和她一起，多看了两眼。你笑得很温柔，是对旁人不曾展露过的笑容。我找不到停止妒忌的方法，即使知道我不是没有机会。”
“5月28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大概就是看着他苦恼地咬着笔想答案，也觉得太过可爱而不敢直视了吧”
“5月14日︰欢迎回来。”
“5月2日︰略微有点担心。不，其实是很担心，非常非常非常担心。请好好保重，如果不能为我，至少为了自己。”
神泽纪惠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看完推文，看了看端着粥回来的黑发少年。姬城绫夏那种欲盖弥彰的隐晦，让女孩不得不多想了一点。粥刚刚加热了一点，拿起碗能感觉到碗壁上熨贴的温度，神泽纪惠以闲聊的姿态开口。
“对了，突然想到的，你用了午休的时间陪我没去练习，游泳队也没人说什么吗？”
“顾不得那么多了。”神泽纪正也坐在沙发上面，拥着一个抱枕。“他们又不敢踢我出队，我也清楚他们忍耐的底线，仅此而已。”
“游泳队的经理也没说什么？”神泽纪惠低头喝着粥，“我记得她坐你旁边来着，关系应该比一般的队员好吧。”
神泽纪正竟然真的想了一想，“大概有？我忘了。”
如果这么不上心，大概是对方一厢情愿，而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苗头。神泽纪惠想到这个就放下心来，她还以为自己无意之中打扰了他们两个。
神泽纪正看到了她的手机，“上推特干嘛，你又不玩。”
“不是不玩啊只是不常上而已。”
“有什么分别，你连头像都只是随便在手机里面……找了张Heart的相片吧。”神泽纪正这样说，甩甩兔形抱枕的耳朵。“敷衍到爆啊简直。”
神泽纪惠眼珠一转，“那现在就拍一张吧。”
少年意外地看着她，“啊？真的这么想玩推特啊你？”
“啰嗦，拍就拍啦，还要想好动机原因过程结果么。”神泽纪惠拿起手机，调到了自拍模式，定好角度之后就按下快门。在相片里面两个人头碰着头，这样的距离之下，一眼就看得出他们的血缘关系︰眼睛的颜色简直一模一样。女孩调了调滤镜，口吻有点漫不经心，“好了，这样就行了。”
女孩不仅将自己的头像设置成刚才拍的相片，而且特地推了一则再发一次。
“#多谢你的粥啦，笨蛋神泽纪正”
纪正的吐槽来得相当迅速，“谁是笨蛋啊，下次不给你买粥啊。”
“不知道呢。”神泽纪惠耸了耸肩头，如果对方不将自己的敌意投射到她身上的话，神泽纪惠对于姬城绫夏那些小心思完全没有意见。可是是对方先将她当成了假想敌，而且是根据毫无说服力的理据之上，她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情况下还要忍。
赤司征十郎是第一批刷出这条推文的人之一。
从相片的背景里，可以判定两个人当时身处客厅，赤司甚至还看得见三角琴的一小角。在橙黄色的灯光之下，双胞胎贴得很近，神泽纪正的笑容比神泽纪惠的更放得开一点，但赤司从女孩眼里，看到了千真万确的幸福。
这样一比对之下，两个人相似和相异的地方一目了然。
神泽纪惠的眉毛要更幼细一点，也更具弧度。她眼尾的睫毛几乎成了一道天然的眼线，玫红色的眼眸直视着镜头，笑意柔和得像是一潭了无波纹的湖水。她的唇和鼻都比神泽纪正小了一点，而且更加女性化。红发的少年轻轻勾起了唇，按下了推文下面的星号。
☆、第12章 祭典（一）
千野医生为神泽纪惠批出了两天病假，连带着周末，女孩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相隔了四天。期间的作业由神泽纪正为她带回来，上面还夹着一张上课的进度和作业范围表，字迹是神泽纪正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抄来。
“你抄了谁的手册？”女孩拿起纸问神泽纪正，这几天她待在家里休息，Heart是最高兴的那个──就像现在，牠和神泽纪惠一起坐在沙发上面看电视。黑发的少年解了领带，制止了想要扑上来抓领带玩的Spade。
“赤司啊，”他说，“你班上我和谁都说不上话，要说认识的话，也勉强只有他一个而已吧。怎么了，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神泽纪惠皱起眉头，“倒不是，只是……你确定自己没抄错？按理说应该没教得那么快，这才完了期中考，不会马上就能教几课的啊。”
“诶？”神泽纪正接过纸条看看，“我的确是在放学后才去A组的没错，大家都得赶去练习，可能是我将不相干的也抄下来了？”
“笨蛋啊你。”神泽纪惠弹了弹他的额头，“行了我自己去问课代表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走到浴室外面的神泽纪正开口唤女孩，“是帝光祭的事情。A组打算做什么？”
神泽纪惠努力回想，早会的时候好像有说起过，但她那时候神游了。
“……老把戏，鬼屋。”
“你去扮鬼？”
女孩白了做鬼脸的少年一眼，“全班分成两批，一批前期准备，一批当日扮鬼。我是前期的那种，帝光祭那一天什么都不用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