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了么?”
“嗯?”神泽纪惠闻言扬睫,对上了赤司的双眸的那一秒钟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前她不知道被谁传染了感冒,严重得好几天都不能上学。那时候她还在适应高中生活,最辛苦的时候实在按捺不住,用邮件向他撒过一次娇,他竟然记下来了。“已经全好了啦,现在很健康哦,不然也不敢不穿外套就跑出来嘛。”
“还有冷饮。”
女孩想不到赤司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件事上,连忙举手投降。
“……是我的错不会有下次了赤司队长。”
眼见三个人马上就要走进拐角,神泽纪惠将原来放在赤司肩上的手掌收起,转而移到他的领带上。洛山校服的领带和帝光一样都是黑色,但前者整身的色调都是黑黑灰灰,看起来要比帝光的校服冷峻得多。神泽纪惠慢条斯理地为他重新打了一遍领带,开口时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或许还有人在?”
“没了。”赤司征十郎话音刚落,女孩的手指便已经左右调调新打的结,然后从那上面一路上移,直至以微微仰视的角度去看赤司。少年平静地回视她,女孩的手指梳进了他后脑的发丝,随即牢牢压制,难得地透出了一丝强硬。
平常总是想着要体谅他,不是实在受不了的话,神泽纪惠不会对他倾诉什么──仔细想来,自从升上高中之后,她唯一一次的撒娇也就是在生病的时候而已,其余时间都是以不打扰赤司为前提,等他有空了主动来找她。
可是不说出口不代表不想念。
倒不如说,愈是沉默,郁积在心里的情绪就愈是汹涌。吃到好吃的东西想要和他分尝、看到好笑的图片想要转推然后叫他来看、冷的时候想要他的拥抱,然而在那些既渺小又重要的时刻,他每一次都缺席。
一时半刻的分离并不可怕,真正的折磨是就算你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才发现已经无从说起。既然言语已经不足以传达分毫情感,那么用动作来阐述也并无不可。神泽纪惠用自己的虎牙咬着了他的嘴角,力道不轻不重,相比起惩罚或者发泄,反而更加像是某种情绪的表达,又或是小兽之间露出獠牙的打闹。
他们两个都不是常说情话的人,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切实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渴想,和渴想的程度。赤司征十郎顺从地任由她按着自己的头,双臂紧紧勒上了她腰间,把整个人拉前到自己怀里。
夏衫单薄,怀里的女孩体温仍然比他低,此刻就像是抱着一大块将化未化的冰,是那种毫不霸道的寒意。赤司征十郎稍一丈量她的腰身,在她换气的空隙里面一语道破,“……瘦了吧。”
“有点。”神泽纪惠今次倒是不否认,等了好一会儿却还没有喘匀气息,看来是方才太过失控的缘故。啡发的女孩转而轻轻啄着他的嘴角和颊边,“从刚才起就想这样做了……不过刚才有人在。”
此刻的神泽纪惠缠人得和平常判若两人。赤司征十郎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女孩,可是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等下被老人家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大概还会给他脸色看。红发少年低着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头发,和从前一样的花果香气传入鼻端,又是一项思念的凭据。赤司深呼吸于那种香气之中,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吧。”
……
眼见两个人走出了篮球馆,早就已经换好衣服的三个人彻底放松下来,从暗处里走出。总觉得在那两个人离开之前,无论是哪一秒走出去都好奇怪,干脆就在这里等他们走了再作打算。叶山小太郎穿着衬衫和西装裤,看了看大门的方向。“比想象中还要有反差得多啊。明明看上去那么文静。”
实浏玲央也学着叶山一般看去,两个人早就已经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连背影也找不着了。黑色头发的得分后卫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啊啊,确实。”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来到这天了。
下章,星轨全文完结。
2014-05-03首发
☆、第100章 未来
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
离神泽纪惠被祖母带走,足足有半个小时了。带走她的理由是“要去试成人式上的礼服”,可是再怎么麻烦的衣服,也不应该用上三十分钟去换。赤司征十郎有心去催,可是在这一刻,他才是被催的那个。
“快点下子。”跪坐于少年对面的银发老翁如此说道,两指之间夹着一枚棋敲敲小木桌,“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虽然外面还下着雪,因为室内有空调的关系,两个人的衣衫都说不上厚重。老人家自己穿着袴服,赤司征十郎则是穿着衬衫西裤,连衣袖都挽到了手肘处──自从升上大学之后,他就很少有机会穿便服了。老人家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敌手,红发青年方才又走了一回神,现在不得不专注于棋盘上面。
赢了会被说“我怎么可能败给你再来一盘”,输了就会以“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这个借口再战,平手的说辞则是“不行不行我们得决个胜负”,所以说到尾赤司也只能陪着老人家下棋。偏偏对手的实力不俗,就算是赤司也不得不以全力去应战,在老人家无论如何也要再来一次的要求之下,这已经是第六盘了。
赤司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对方今天转变态度,是因为看自己顺眼了。纵使神泽纪惠在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让双方多接触,可是老人家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相比起对方突然对自己抱有善意,赤司更愿意相信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正这样想着,和式的拉门上便有浅淡的影子投射上去,光暗的骤然变化让赤司征十郎微微分神,红眸一移,不经意地看向了那边──
──手上的一子差点落错了地方。
神泽纪惠穿着桔梗色的中振袖,腰间的束带呈淡橘,由双肩到袖子的末端、以及和服自腰以下的部份,都有深深浅浅的紫色花卉。
赤司征十郎对植物的认知不深,无法判断这到底是紫百合还是鸢尾,然而此刻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花纹上面。
女孩栗啡色的头发被挽起来,盘成了脑后的高高发式,额前的浏海则刚好过了眉毛。赤司征十郎看得见她嘴唇上淡淡的珠光,但是除此以外她好像没有再化其他妆,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第一个着眼点,神泽纪惠似笑非笑地斜睨过来,玫红色的眼眸熠熠生辉,亮得像吊在她耳垂之下的宝石。
赤司征十郎听得见对面的老人家“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他几乎落错子不满,还是对他没落错了子而不满。银发的妇人从女孩身后钻进了房间里面,她对赤司一直比较和颜悦色,此刻看见他难得的失态也不过抿唇忍笑,话却是对自己的老伴说的,“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这件最衬纪惠的肤色。”
老人家朝神泽纪惠招招手,就像是多年前叫孩子过来一般,连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和善,彷佛眼前的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啡发的女孩向着那个方向迈步,走过赤司征十郎的时候,和服下摆扫过了他露出来的手臂,织物与肌肤相触的瞬间,青年双眸一闪,眼神随着她移动的方向移动。神泽纪惠含笑落座于老人和赤司的中间,不过看了一眼棋盘便挑眉而笑,显然知道这已经不是她离开前那一局了。
“咬得很紧呢……第几盘了?”
老人家略略抬袖,比出一个数字,然后施施然看了赤司一眼,目光里满是深意。神泽纪惠将一切看在眼里,想了一想便拿起了青年的手腕,“打断了你们的棋局不好意思呐,我有些事情要找阿征,就先失礼了。”
神泽纪惠甚少在老人家面前那么急切,赤司首先看了一眼对面的老人,在得到了对方的默许之后,才站起身来伸出双臂。和服的下摆不够广,坐的时候还好一点,起身的时候不扶着些什么很难站得起来。神泽纪惠搭上了他的双手,感觉到了对方有意无意地用指甲挠过了她的手心,差点就绷不住脸色。
“去吧。”老人家这样说。“晚饭前记得回来。”
“雪好大呢。”两个人走在走廊下,神泽纪惠牵着他的手再没有放开,此刻掌心相扣,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因为来过太多次了,赤司征十郎对附近的路已经了如指掌,此刻能够轻易判断出他们的去向︰神泽纪惠在老家的房间。
果不其然,神泽纪惠带他拐了好几个弯,然后拉开了一扇门。赤司跟着她一起走进去,神泽纪惠先是叫他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又一指书架,“阿征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先去找书看,我先去换下这身衣服。”
“不需要叫人来帮忙?”
“应该不用吧。”神泽纪惠扭头看看自己背后的腰带结,“……大概。”
她忘了那年帝光祭的事情,赤司可还没忘。青年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后搭上了腰带,“我先解开吧。”
“啊,谢谢。”神泽纪惠倒是很坦然。赤司要专心去解便闭口不言,女孩也一边玩手指一边保持沉默,然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成人式那天阿征穿什么?西装还是和服?”
“和服吧。”赤司话音未落,手下的腰带便已经被解开来。神泽纪惠迅速捂着了衣服,随即走到了厕所里面。赤司放下了东西,随手从书架上面抽了一本出来,稍稍斟酌词句之后便开了口,“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