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仍不掩年轻俊美。
他的眉目潋滟多情,似那春水含露,秋波吐媚,却含着不尽冰冷凌厉之色,令人望之生畏,根本不敢直视。
柳如是有些恍惚,姜雾却是大喜,急忙迎上唤了一声“表哥!”
还向柳如是招手道:“柳姐姐何等金尊玉贵,何必要与那低贱之人为伍?”
柳如是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看了眼正一脸无辜呼手指的姚盼。她突然想道:那句放肆,也许……并不是对这个少女说的。
宗长殊面无表情,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
他薄唇开合,声如寒霜:
“姜雾,你放肆!”
宗长殊也没想到这姜雾竟会如此大胆。
听说太女殿下驾临宗府,正在后花园中,他便立刻停下与柳太尉等人的寒暄,前来觐见,哪知便撞上这样一幕。
行了,人齐了。
花刺扎入指尖,虽不深,却冒出了点点血珠,姚盼忍疼拔出,宗长殊已然大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搞什么名堂。”
声线压得低,几分威严,宗长殊敛眉问道,虽然不是什么温声软语,却有关切暗含其中。
他并不觉得姚盼是那种任人欺压的性格,前世那个女帝,跟软绵这个词压根就不沾边,这一世虽说有些不同,却也不至于受欺负却忍气吞声了。
她的侍卫呢?
分隔了一段时期,二人之间倒也没有多生疏,毕竟是相处多年的伴读,或者也可以算是师兄妹的关系。
姚盼唇角一划,一瞥姜雾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当即扑进男子的怀中:“长殊哥哥,我好想你!”
少女的躯体入怀,带来有别于自身的温暖柔软,宗长殊哪里想到她会来这一出,质问的声音卡在了喉咙,直接原地僵硬,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清凉的薄荷香气,姚盼嗅了一口,此人体温偏低,抱起来手感不错。
用来夏夜消暑,最是绝妙。
前世她的后宫,就差这么一个极品了,可惜还没收藏到手,自个儿就香消玉殒了。
姚盼恨得牙痒。
那女子竟然、竟然敢当众抱表哥,好不要脸!可……更让姜雾惊讶的是,表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她的下巴都要掉了,明明,表哥非常厌恶任何人的肢体接触,想到上次来宗府拜访,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衣角,他就冷着脸撂下宾客,自行去将衣服换了。
让她难堪之余,心里还难受了好久!后面长辈安慰说表哥一向如此,她心里才好受了许多,只是之后都不敢随意靠近表哥了。
刚刚表哥,居然还指名道姓地骂了自己……
莫非……那个女子当真是?
当真是表哥的……?
姜雾眼中的泪终于落下,崩溃道:
“表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岂知宗长殊冷冷横了她一眼。
“你快住嘴吧,你不知道她……”
就连宗长安也忍不住出声,姜雾哪里听得进去,咬着唇,小声地啜泣着,只想让宗长殊看她一眼。
“殿下,别胡闹了。”
宗长殊却根本不在意姜雾如何,他并没有放下手臂,而是举着手,低声劝说怀里的少女。见姚盼不肯起身,便按住少女纤薄的肩膀,将她推远了些。
姚盼哼了一声,仰头,视线中落入他清晰的下颚线,心口一动,换成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宗长殊劝她不动,便也算了,反正她一向如此。
他侧过脸,重重咳了一声。
跟在宗长殊身后的那些人听见这声,方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得前来。
这些人,乃是姜家、柳家的家眷,共计十余人众,以及宗府的管家在内,乌压压的人群,见了姚盼,俱都冲着她的方向跪了下来,叩头道:“拜见太女殿下,殿下千岁金安。”
面对这些齐齐跪倒的众人,甚至里面还有姜雾的母亲,姜雾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她逐渐回过味儿来的时候,一瞬间面上失去了全部血色。
不可置信地看向姚盼。
姚盼淡淡回视她,勾唇一笑。
就连柳如是,也大退了一步,素来端庄矜持的面上,掠过了一丝慌乱。
她竟是那位……
只有十四岁的皇太女殿下?!
“你……你不是姓梨么!”
姜雾惊问。
问完又猛地反应过来。
梨梨,陛下爱女,小字便是梨梨!
完了……
姜雾面如死灰。
她们闯下了弥天大祸。
这位殿下,听说是在东华书院长大,每年回宫次数屈指可数,深居简出。能在东华读书的,俱是天之骄子,姜雾的身份与才学俱都不够,没有去过自然不认识。
姚盼在东华读书时,柳如是已然东华书院结业,自然也不认识。
君权神授,世人天生就有对皇家威严的畏惧,何况她还是太女殿下,比之公主更要高上一等。
掌握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权力,未来或将是太行之主……今日出了此事,往小了说,不过是治一个犯上的罪过,自己领罚便罢。往大了说,整个家族都要因她们受累!
第11章 太傅双杀
见着姚盼指上那道还在流血的伤痕,柳如是心内一个咯噔,这少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直将手从袖子里露出来,高高地举着,生怕别人看不清楚她手上受伤了。
姜家夫人跪在地上更是急得不得了,一个劲地低声唤呆呆杵着的姜雾:“雾儿!还不跪下!”
伤害皇室,乃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姜雾想到这个,冷汗直接湿透了后背,她脸色发白地瞪着姚盼说:“你,你为何不早说……你是太女殿下!”
“姜雾!”
宗长殊眸中已有了十分的冷色,姜雾哪里被表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凶过,委屈得不得了,却也只能哼哼唧唧,跟姜家人一同跪在了姚盼的跟前,抓着裙摆抓得指尖发白。
姚盼被跪习惯了,倒没觉得有什么,她才不管这一大群人,扭过头就要同宗长殊说话。
宗长殊却拂开她的手,缓缓屈膝,向姚盼下跪。朱红色的朝服在地面铺散,墨色长发被玉冠束起,衬得肤色通透白皙。
那冠两侧有梅花金穿,贯金簪,是为一品太傅的象征。
青年就像书上所说的那些古君子一般,威仪棣棣,极有气度。
“臣宗愿,见过殿下。”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的声音,亦是说不出的低沉动听,乘着夜风送入人耳,叫人神清气爽。
姚盼等他人跪好了,把拜见的话也说完了,方才眉头一挑,作出急切的样子扶他:“长殊哥哥你干嘛要这样!难道分别不过一月,我们之间就要生分了么?可是在梨梨的心里,你一直是梨梨的长殊哥哥呀。而且今后,你就是梨梨的老师了,我得叫你一声先生呢。先生若是这般,叫学生如何自处?”
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臂,少女许是长年累月用香,周身沾染了淡淡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的薄荷气味,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冲刷着二人的嗅觉。
只是她多为淡雅的梨花香气,隐隐压过了他的薄荷香气,萦绕在宗长殊的鼻尖,尾调泛着一缕清甜。
她不肯松手,态度强硬。
宗长殊只得随她起身,“是。”
让跪着的一大片人也起身,姚盼刚准备应付她爹那些臣子们的问候,宗长殊突然问起方才发生了什么。
姚盼眨了眨眼,看了姜雾一眼,笑着说,“没有什么大事啦,只是这位姜姐姐好像把我认错成其他人了。”
姜雾只见这少女展了展袖子,将手背到身后,一脸单纯地说,“她以为梨梨,是长殊哥哥的相好哩。”
“相好”二字,字正腔圆,宗长殊的面色静了一静。
姚盼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晓这个宗大人私下里的个性极为孤僻正经,最讨厌有人拿这方面来说事,姜雾这样胡乱编排,玷污他的清名,定要气得不轻,话说回来,宗长殊这般对与任何女子产生纠葛避之不及,不禁让姚盼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果然,宗长殊的脸色愈发冷厉。
“两位姐姐看着人美心善,”姚盼犹豫了一下,“我相信她们没有什么恶意。”
宗长殊面上迟疑了一瞬,缓声道:
“殿下贵为太女,不容任何人冒犯。”
“您是皇太女,她们只是士族女子,出言不逊,便是悖逆犯上。推搡戏耍,便是越矩僭越,理应受罚。”
他不等姚盼说话,便站在柳如是与姜雾的面前,淡淡二字却让人感觉重若千钧:“跪下。”
“表哥!”姜雾顿时红了眼眶,极为不甘地哀唤,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表哥怎能如此紧抓不放,她眼巴巴地看着宗长殊,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宗长殊却像一座冰雕一般,黄衣少女被他整个儿地挡在身后,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有几分笑意,把姜雾看得是火冒三丈。
便连柳如是也微微一惊,得益于太尉府多年的好家教,让她修炼得不论外界如何,表面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淑女模样。
她袅娜向前一福,面上带着优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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