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看见她垂下的发丝,心也仿佛在被发丝拂着,痒痒的。
他想把她的发丝撩开,却终究不忍心打破面前静谧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谢珩才让人把孩子抱下去,对姜宝鸾道:“父亲那里要有个交代,这一个月便禁了你的足。”
姜宝鸾差点笑了,这一个月她本来就出不去,谢珩对谢道升还真是敷衍至极。
不过谢珩没有再提起叶宜采的事倒很是令她讶然,好像昨儿晚上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有什么要用的要吃的都说出来,让下面的人去办。”
姜宝鸾点点头。
谢珩拍了拍她的肩膀,姜宝鸾一时诧异不解,旋即才明白谢珩是让她躺下。
“你身子还虚,先歇了。”谢珩起身,把蕊娘她们叫进来,“我就在隔壁。”
说完便立刻走了。
姜宝鸾确实也累得不行,醒来才说了一会儿话又撑不住了,眼皮子直打架。
屋子里还有一丝血腥味没散去,蕊娘拿了香到处熏,一边又忍不住笑道:“阿鸾,还是你好福气,生了儿子不说,世子对你也不一般!”
蕊娘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然忘记昨日她替姜宝鸾委屈得直哭,只知眼前的好就算好。
姜宝鸾侧过头去,若是人生真的只用顾得着眼前就好了。
她叹了一口气,再度睡去。
如此又过了半月有余,姜宝鸾的身子慢慢恢复好转起来。
她闲时都是睡觉的时候多,只有谢珩过来时,才两人一道看看孩子,平时总是乳母抱孩子在旁边。
她早先得知朝廷要回长安,便总是留心着,偶尔也状似无意地问几句,谢珩并不瞒她什么。
她也时常觉得后怕,若不是知道自己很快就能离开,在前路未明时,她是不是也就就此认命地和谢珩过下去呢?
过着过着,可能就真的不舍得再走了吧?
姜宝鸾开始有意无意地让蕊娘帮她出去买东西,有时是去街上铺子里买绣帕,有时是丝线,有时是一些吃食,都是一些小东西,因谢珩有过吩咐,她要什么便都要给她,蕊娘每次出去得都很顺畅。
几次之后,姜宝鸾又笑说蕊娘跑进跑出晒黑了,便送了个帷帽给她遮面,蕊娘欢天喜地地拿了,每每出去都用。
这日蕊娘出去之后,回来告诉姜宝鸾:“圣驾不是正往长安去吗,太后信佛,听说咱们范阳的宝塔寺灵验,便特意叫了一位小侯爷折来范阳祈福。”
姜宝鸾眼睛一亮,当初徐太后是让她和陈姑姑前往范阳的,如今要寻她必定是先往范阳来找。
她忙问:“那小侯爷姓什么?”
“这倒不知道,”蕊娘不疑有他,“要不我过几日出去问问?”
姜宝鸾说不用,到了夜里谢珩过来看她和孩子,姜宝鸾正愁该如何旁敲侧击问他,却听谢珩说:“我明日要出去,若是晚了便不过来了。”
姜宝鸾心念一动,低下头轻声问道:“何事这么忙呢?”
“定国长公主回程途中病重,昭宁侯容殊明奉太后旨意前来宝塔寺祈福,并会在宝塔寺附近布施,为公主积福增寿,父亲让我过去作陪。”
姜宝鸾蓦地抬头,一双眸子如黑玛瑙一般,扑闪扑闪地看着谢珩,眼神清清明明,灿若星辰。
若是先前还不敢尽信,现在姜宝鸾可以确定,徐太后让容殊明来找她了。
阵仗摆得这样大,只要她人在范阳,就不怕不知道。
她笑了笑,没有接着谢珩的话说下去,只是转开话头道:“突然想吃蜜橘了,公子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些蜜橘罢。”
“蜜橘?”谢珩挑挑眉,语气却已软下来,“如今才九月末,还不到蜜橘的时候。”
“可是我就是想吃,公子帮我去找找好不好?”
她少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时候,谢珩不说好也没有拒绝,只将姜宝鸾往下面一按,给她掖住被角,说:“睡了。”
姜宝鸾却一直没有睡着。
到了半夜的时候,她悄无声地起来,赤着脚走到了摇篮旁边。夜已极深,乳母都在一旁睡着了。
姜宝鸾悄悄抱起孩子,一路抱到自己的床榻上,然后盘腿坐下。
孩子软绵绵的一团,姜宝鸾每次抱他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把他弄坏了。
小小的婴孩在睡梦中张了张嘴,天真可爱,姜宝鸾目光幽幽的,慢慢地手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婴孩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便朝她的手贴过来,肉乎乎的脸蛋蹭住了她的手指。
姜宝鸾指尖一蜷,下一刻却忽然把手收回来,额角渗出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睛酸涩得难受。
她还是不能杀了他。
或许是已经舍不得这块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或许是怕杀了他自己再难逃出去。
姜宝鸾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睡了一夜,半夜乳母要喂奶才发现孩子没影了,差点吓了一跳。
到了第二日早晨,姜宝鸾把蕊娘和乳母们叫过来道:“以后要好好看顾小郎君,不要像昨夜一样人不见了都不知道,也不要让他冷了热了,或是生病了,受伤了。”
等她们都走了之后,姜宝鸾拿出了压在箱底里的那五百两银票,当时她身无分文,只有这根本不敢用出来的五百两,她一直仔细藏着以防万一,但眼下她也用不到了。
她把这五百两放到了蕊娘日常做针线的笸箩里,藏在丝线堆中再用布料压好,然后重新叫来蕊娘。
“这几个月你陪着我也累了,今日便放你一回假,悄悄去后面歇上一日,不要给人瞧见了,等夜里公子回来了你再来。”姜宝鸾道。
蕊娘自是喜不自胜,马上就去歇了。
姜宝鸾在屋子里静坐了片刻,她只是个通房,平日里伺候的人不多,统共只有一个蕊娘是一直陪着的,其他人比如姚姑姑都是偶尔进出,奶娘带着孩子在旁边那间,但却对这边并不留意。
她拿出蕊娘的衣裳换上,然后戴上了帷帽,堂而皇之地出了门。
这几日虽名为禁足,但她尚在产褥中,也没人料到她会跑出来,退思堂门口只有素日惯常守着的两个侍卫,见到她只以为是蕊娘又要出门买东西。
一路过去,还有人见到她问:“蕊娘又要出去啊?”
姜宝鸾便轻轻应一声,稍稍点个头,无人生疑。
直到出了边门,过了楚国公府外的巷子,到了外面大街上,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姜宝鸾才一梦初醒,恍若隔世。
她叫来马车,直奔宝塔寺。
即便有可能会遇见谢珩也在那里,但只要容殊明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宝塔寺外正排起了长龙,都是等候昭宁侯布施的百姓。
姜宝鸾下了车,茫茫然地在队伍旁边一直往前走着。
身边有人纵马而过,扬起一路的烟尘,扑了姜宝鸾半身,姜宝鸾却丝毫没有在意。
慢慢走近了,她看见宝塔寺外的高台上有一身穿甲胄的英武少年,眼神坚毅,面容如刀削斧凿。
她步子一停,揉揉眼睛,手上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帷帽,她几乎就要看看不清那个少年。
姜宝鸾哽咽着,发出如小兽一般的声音,举起手对着上面招了招,紧接着便跑了起来,往高台之上而去。
同时少年也看见了她,一边指挥着周围侍卫赶紧过去,一边自己转身往下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跑路倒计时1,
叮,跑路成功,定国长公主正在上线中
看看新文预收《折梨》古言,《绿茶替身,卷死仙门》奇幻
《折梨》文案
千娇百宠的承恩侯府嫡女顾双梨五岁那年多了一个哥哥,
哥哥名叫顾舒臣,比顾双梨大了两岁,是外室之子。
第一次见面,顾双梨没有叫他哥哥,而是瞪了顾舒臣一眼之后转头就跑。
夜里母亲却对顾双梨说:“哥哥从前受了很多委屈,阿梨要保护他呀。”
从此,哪怕知道顾舒臣出身不堪,哪怕外人都说顾舒臣的来历不明,根本不是顾家血脉,
顾双梨也当做嫡亲的哥哥一般对待他。
顾舒臣待人一向冷淡,但顾双梨却成了顾舒臣身后的小尾巴,只有她才明白哥哥有多好。
*
十五岁那年顾双梨初初长成,父母却相继丧命,而顾双梨也被顾氏族人揭发并非顾氏血脉。
顾舒臣的母亲也正是因此才带着顾舒臣流落在外,最后郁郁而终。
一夜之间,顾双梨从云端跌落,甚至失去了与顾舒臣相依为命的资格,只能被承恩侯府扫地出门。
在她踏出顾家大门的那一刻时,顾舒臣却冷着一张脸把她的手抓住,
“谁允许你走的?”
顾双梨就这样留在了自己曾经的家,并且沦为顾家外室之子的妾室。
除去所有人的嘲讽苛责,无论顾双梨如何努力想像从前一样对待顾舒臣,都只会换来他的冷眼,还有若有似无的讥嘲。
顾双梨变得小心翼翼,再也没了以前面对顾舒臣时的笑脸,有的只是刻意的讨好般的笑容。
曾经亲密无间的日夜为伴,成为了最刻骨的折磨,
终于,顾双梨留下了一句:“哥哥,我不想再保护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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