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帕是那女子赠你的?”
“还给我!”
“私相授受!做出这等败坏门庭之事!”
他被关了几来, 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在姨娘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姨娘为了助他逃出来,被人发现,打死了。
他抹掉眼角的泪, 握紧缰绳, 奋力狂奔, 直到喉咙被风吹得干涩嘶哑,终于追上了那顶喜轿。
“阿汝,阿汝……”
“阿汝!!不!!”
他眼睁睁地看到箭刺破轿帘, 射入了喜轿内。他狼狈地从马上滚下去, 踉跄地闯进箭雨中,攻击停了一瞬。
他浑身颤抖着,接住了那个浑身是血从轿子里栽倒出来的女子。
她紧抓着他的袖口, 轻声喃喃,“我们怎会这般苦呢。”
他呜咽了一声,茫然地望向四周,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父亲……”他不可置信,“怎么是你……”
沈国舅冷漠地看着相拥的两人,手微抬,顿时,万箭齐发。
“对不起,阿汝,我对不起你。”
“他”将她护在怀里,替她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伤害。
可心口致命的那两箭射的很准,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等等我啊,阿汝,莫要弃我而去。”
“我们一起,别丢下我。”
他哭着说。
他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痛楚,他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人。
可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心跳,他却似乎仍能听到周围的声音。
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他死在了她的后头,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的怀中消失。
一阵脚步声过后,沈国舅停在这对相拥的男女身旁。
耳边是沈国舅冷漠的声音。
“莫要怨我,贵妃不许此女活,而你,想陪她那就一起吧。”
“说来还多亏了你,若不是那帕子从你袖中掉落,我还不知道在这世上竟然还有陆家人活着。”
“那帕子可是陆元霜亲手做的,没想到你会承认是她送给你的,真是令人惊喜。”
“看这年岁,可别是陆元霜的女儿吧,哈哈哈……”
“既是乱臣贼子之后,那更容她不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
沈国舅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他对着两具“尸体”说了半天的话。好半晌,无人答话,实在是无趣,他突然兴致寥寥。
“国舅,可要将尸体带回去?”
“算啦,留在这深山老林处,喂了那恶犬豺狼吧。回吧,回吧……”
沈长寄能感受到自己后背的血在流,他越来越冷,怀里的人也越来越凉。
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好像是他将危险送到她面前的。
要是没有那帕子,会不会她就能安全地嫁离京城了?
不嫁给她也好,他很坏,坏到害得她死了。
沈长寄心如死灰。
后来,好像有人路过,救了奄奄一息、靠着一丝执念苟活的他。
“我愿与天做交易,我愿献祭最重要的东西,我的灵魂供您驱使,我的一切也全都给您,只求您能救活她,拜托了。”
他拖着将死的身躯,苟延残喘,一个又一个的头磕在地上。
“以灵魂献祭,你会失去感知情绪的能力,且每月的这一日都会饱受痛苦,生不如死。”老者问,“你可还愿意?”
“我愿意,只是……我能否保留对她一人的情感?只要她的。”
“好。”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足地笑了。
“以心头血为引,将你之执念与诉求倾注于这块玉石中,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那老者慈悲地说道。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玉做的匕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玉刀狠狠刺进心口,生生地将血肉剖开。
玉做的匕首不如剑刃锋利,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不知道何处是弱点,何处最好下手,不知如何能减轻痛苦。
他废了好大的力气,用的蛮力,生生将心口豁开,让心头的血顺着玉刀,流到那块小小的玉石上。
老者看得直皱眉,可他却一直笑着。
疯疯癫癫地念叨着:“有救了,有救了……”
心头血滴到那块石头上,竟然渗了进去。玉石的光泽越来越暗,慢慢变得灰突突的。
他心口插着那把刀,血就要流尽,他取下发簪,将绑着头发的红绳拽开,用最后一点力气,在那块玉石上戳了个孔,然后把红绳穿了进去。
他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将那条玉石吊坠系到了她的脖子上。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她额头,天边泛了金光。
“他”没了知觉,没了记忆,没了七魄,失去了灵魂,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不再知道何为仁义忠孝,何为喜怒哀乐。
他不再穿那身白衣,换上了更深的颜色,变成了这一世的首辅。
他不再爱舞文弄墨,不再谈琴棋书画。而是拎起刀剑,冲上了战场。带上官帽,一头扎进勾心斗角的官场里,步步青云。
梦的终点是成宣十七年的六月,他站在京畿的小客栈外,望着她的马车,沉默了良久。
“住下吧。”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
沈长寄从梦中惊醒。
他很平静地醒来,感受着胸腔内澎湃汹涌的情绪。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睡得很熟的女子,唇慢慢贴上她的脸颊。
热的,呼吸是热的,脸颊也是热的。
真好啊……
他滚了滚喉结,将苦涩都咽了下去。
靠在床头,眼睫垂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眸底的悲凉与绝望。
哦,原来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啊。
他曾天真地以为沈国舅会听他所言,为他去谢家提亲。
是他疏忽了,将阿汝送他的手帕遗落,叫沈国舅看到,认出了她的身份。
是他害了她啊。
谢家将她匆匆嫁人,是不是也是知道了,她爱上了沈家人,而沈家人却与她有血仇。
谢家在保护她,而他却亲手将她的生命断送了。
沈长寄沉默地将外袍穿好,出了门。
在他才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本该沉睡着的谢汝慢慢睁开了眼睛。
……
半个时辰后,平瑢来回禀说,沈大人去了国舅府。
自从新帝即位,国舅府的女眷回老家的回老家,与过往的恩怨无甚牵连的沈家人也都准了他们分府别住,国舅府只剩下了沈国舅一人。
谢汝沉默了片刻,叫上平筝和平瑢,一起前往国舅府。
等她赶到时,国舅府的大门大敞着,空气里有血的味道。
她停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没再进去。
平筝扒着门框,看到沈长寄蹲在院子里,将沈国舅的尸首切成了一块一块的。
她震惊地捂住嘴。
谢汝背靠着石狮子,仰头看着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沈府的上空燃起了一把大火。
谢汝跺了跺冷得失去了知觉的脚,裹了下披风,走上台阶,跨进了府门。
直到此时此刻,沈长寄才有所察觉。
他转身,朝她投来目光。
四目相对,谢汝的心剧烈地狂跳。
那双眼里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只有冰冷,让人本能地畏惧,却又不敢错开对视。
这是她的夫君,他……怎么了?
乌云遮了住月亮,深夜的雾气迷茫,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浓重的血腥味与烧焦的烟味。
在一个火光冲天的院子里,在铺了满地碎尸与血污的院中,一个拎着剑的男人,长身玉立在这天地间。
夜色与血色交织,她缓步朝他走去。
沈长寄呆楞地站在原地,脆弱的表情是前所未有,她的心像是被刺穿了一样疼。
他反应了一下,才猛地回神,惊慌失措地将带血的剑背到身后,他茫然地望了眼四周,身子晃了晃,想要遮住那满地的尸骨,可铺得到处都是,根本遮不住。
他垂着头,抿着唇,煎熬得不知所措。
谢汝目不斜视地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温柔地笑了下。
然后钻进了他的怀里,主动地圈上他的腰,抱得很紧。
她委屈地说了一声:
“夫君,我冷。”
男人几乎是瞬间有了动作,他利落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那你就该冷了。”
她没有拒绝,却是抱他更紧。
“我不冷”三个字在他嘴边转了转,最终变成了:
“那……怎么办?”
她嫣然一笑,“我们快点回家就好啦。”
男人的喉咙发涩,“……好。”
他将人打横抱起,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背后是通天的火光,前方是他们回家的路。
……
回到了家,已经快到卯时。
沈长寄将她身上的两件披风都脱下,扔到地上。
“你……先去睡吧。”
他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了些。
谢汝眼疾手快地扯住他衣角,同时逼近两步,“那你呢?”
“我……去沐浴,换身衣服。”
他步步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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