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澈沉声应道:“书房里现在没有其他人。”
这便是可以进去的意思, 很早以前魏霁便吩咐过,沈容倾无论何时都可以自由出入他的书房和寝殿。不过沈容倾一向谨慎, 每每想要找他时都会提前问一问免得有其他客人在什么的。
枫澈回身走上石阶替她通传了一声, 又亲自推开了书房的门。
沈容倾温声道:“你们先去忙吧。”
枫澈和王四微微拱手, “属下告退。”
跨过木制的门槛,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往常的药好像都是中午的时候由小厮煎好了端进来, 今日也不知是怎的, 药好像没喝, 白瓷碗孤零零地摆在两把太师椅间的黄花梨木桌上,里面黑漆漆的药汁清晰可见。
沈容倾走向前伸手轻轻触了触,还好,没凉,还是温的。
魏霁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薄唇微微动了动:“在看什么?”
沈容倾将白瓷碗缓缓端了起来,“殿下是不是忘记喝药了?”
魏霁瞥了眼那黑漆漆的药汁,没说什么, 从她手里接过来一饮而尽。这药究竟有没有用只有他自己清楚, 服下去却不过是为了哄一哄身前这个小姑娘罢了。
沈容倾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服下那么苦的汤药,江先生的药是出了名的管用, 但同样也是出了名的难喝。切身体会过药能有多苦的沈容倾不由得在想这个人是如何做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魏霁将碗放回到原处,伸手挑开了她身上披着的藕荷色白绒大氅,“进屋了还穿着,热不热?”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暖,即便是昨晚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也丝毫不会感觉到严寒。
沈容倾将解下来的披风挂在架子上,“刚进屋还未来得及解开。”
北方的空气里透着干冷,书房里却暖暖的。较矮些的那个架子被下人们挂上了别的衣物,沈容倾伸出手想去够较高的那个,还未等碰到,很快便被人接替了。
魏霁修长的手指轻攥着大氅的领口,轻轻松松地将衣服挂了上去,放下手的时候还顺势揉了她一把。
沈容倾被迫低头整理起被他揉乱的额发,“我能够得到。”
“嗯,能。”魏霁低低一笑,转身往回走。
沈容倾总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她自认在女子中不算是个字矮的,只是跟魏霁比起来就显得她身高不够高。
真跟魏霁为这点小事置气,那她岂不是太幼稚了,沈容倾暗戳戳地想,来年她还会再长的。
她轻敛起衣袖,回身跟了过去,忽而想起刚刚枫澈和王四的对话,温声开口问道:“王爷听说钟家的事了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总感觉魏霁的眸色微不可见地发生了些变幻。
“皇城那边有传来消息。”他淡淡地应了一句,不着痕迹地将桌子上的一份密函收在了掌心里。
沈容倾望着他的背影,“是不是殿下做的?”
魏霁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沈容倾听王四说起这些事便隐隐有种预感,当然不是说魏霁会陷害他们什么,事情都是他们自己犯下的,只不过魏霁从中安排了一二罢了,不然钟家如此势大也不至于连个消息都压不下去,闹到现在这种不好收场的地步。
她见魏霁不答,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不是吗?”
魏霁修长的指节轻捻,回过身声音平缓:“是。”
他望着她,似是在等着她下一步的反应。
沈容倾微微颔首,忽而莞尔:“我猜也是。”
如此缜密的布局,一步一步蚕食钟家棋子,像是魏霁能做到的事。而且他们现在离皇城这么远,钟家想排查问题的根源也联想不到会是慎王府这边所为。如此一举两得,既给钟家造成了困扰,又打乱了新帝的步骤。失了钟家这把利刃,暂时想找个代替品恐怕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行。
她轻轻抬眸,忽而发觉魏霁一直在望着她。
“你……”
沈容倾半晌没等到他的后半句,“殿下说什么?”
魏霁轻敛了眸光,薄唇微不可见地轻轻勾了勾:“没什么。”
沈容倾眨了眨眼睛,一时分不清他们两人究竟是谁刚刚恍神了。
魏霁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晚膳想吃的东西吗?”
思维跳跃得太快令沈容倾一时没能跟上他的速度,“晚膳?”
魏霁抬手无比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胳膊,“吃火锅吧。”
“多吃点,太瘦了。”
“?”
沈容倾总觉得魏霁今天怪怪的。她轻轻眯起了眼睛,“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魏霁摩挲了一下指腹,眼前浮现起她刚刚莞尔一笑的反应。
“没有。都说了。”
……
宁城的冬天远比皇城那边要冷,往常这个时节皇城未必会下雪,宁城这两日已经断断续续飘了好几场雪花。
初到宁城时魏霁好像还没有那么忙碌,随着一切稳定下来,院落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从装束上来看,应该是守城的将军和一切其他的武将。
沈容倾偶尔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过两句,大多是关于布防和兵力什么的,可见大盛边境局势的紧张。
新帝虽然是找了个由头将魏霁支来西境,但西戎对这边的试探确实真的。听闻上一年西戎那边的各种灾|害较多,累积到现在再不采取些什么行动,恐怕民心便要维持不住了。
沈容倾在屋子里听见外面有人告退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叫下人打了伞朝书房走去。
如今的书房是魏霁经常处理公务要用到的地方,和休息所待的寝殿仅隔了一个小院的距离。细小地雪花随着风缓缓从天空中飘落,沈容倾踩过地面上的浮雪,留下来一连串连通书房与卧室的脚印子。
“殿下该用午膳了。”
今日小厨房备下的汤,是她一早起了亲自去熬好的,近来天气冷,她有时不小心碰到魏霁的手,总感觉温度比在皇城的时候还要凉。
魏霁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你先去,我一会儿再用。”
沈容倾看到了那幅平铺在桌面上的巨大图纸。原本在书案上放着的东西大多都被清了,只剩下墨砚和毛笔这样的必需品,其余全都被这一张图所占据。
沈容倾踱步到他身边,“那我也等一等殿下。”
她垂眸看了一眼桌面,起初她以为是张地图,但仔细一看这副图上所绘的东西远要比地图上精简得多。
她轻声问道:“殿下,这是什么?”
魏霁薄唇轻启:“西境的布防图。”
整个西境由北向南,直至山巅阻隔,皆可能成为战场。
沈容倾杏眸微动:“殿下觉得有问题?”
魏霁微微颔首,道:“是有些不妥。”
他提笔修改了几处,又将多余的兵力划走,新添了几个从前没人留意到的地方。
“殿下对西境很熟悉。”寻常人看着这幅图恐怕一时都对应不出哪里是哪里,可他却连地图上所没有的细枝末节全都印在脑海中了。
魏霁停顿了一下,声音平缓:“从前我在这里待过很久。”
他没有过多解释,沈容倾却十分清楚,当年西戎之所以会退兵,便是魏霁凭借一己之力领兵打下来的,甚至有传言称,近些年来西戎不再敢有大的动作,皆是因为有魏霁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现如今他们开始蠢蠢欲动,是因为听说了魏霁身体出现状况了吗?
“殿下觉得西戎会领兵攻来的几率有多大?”
魏霁漆黑的凤眸微深,眸光里透着些晦暗不明。“但凡有机会西戎王是不会放过的,”他在图上添下最后一笔,“不过他们没机会了。”
他抬眸望向沈容倾,“别急,现在跟着的人太多,我们暂时还不能去白杨谷。”
这样的道理沈容倾自然明白,眼下除了他们自己的人,还有好些新帝派来的侍卫和官员每日轮班值守。现在去白杨谷无异于引狼入室,先前做出的努力很有可能全都白费了。
况且守住大盛的江山也很重要,总不能叫她父亲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山河飘摇。
魏霁起身望向窗外的大雪,修长的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叩了叩,“后日出发去欣城,下午叫下人准备一下吧。”
……
欣城相比宁城更靠西,中间还有很大一部分山路要走。所谓巡视西境不单单是只待在一座城池里听将军们汇报那么简单。
虽说大雪在前一日清晨的时候就已经停了,积雪未彻底消融,路并不是那么好走,沈容倾也不太明白为何魏霁会挑选在这样的日子里出行。马车全部装好,在魏霁的命令下很快便缓缓驶在了道路上。
出了城,连沿途能看见的商旅也变少了。马车驶进山林间,天空晴着,虽有积雪,但能见度还好。
轻微颠簸的车厢里,魏霁垂着视线在看一本厚厚的书卷。他缓缓翻了一页,余光望见单手撑着额角的沈容倾。
“困了?”他低声问了一句。
沈容倾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老话里说,下雪的日子里不能盯着白雪看太久。她看不了沿途的景色,一不小心就有些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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