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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 (平山客)


  书房里头一直商议到半夜,才见杨师爷出来,他六十多了,是典型的江南文人,恃才傲物,生平的志向便是驱除倭寇,便入了陆赜的幕府,如今老了,性子也平和许多,见丁谓还站着,抚须笑:“丁护卫,刚才你回了什么事,叫大人发了大脾气?”
  这种女眷内帷之事,丁谓哪里敢大嘴巴到处去说,摇摇头:“总归是是我的差事没办好。”
  杨师爷却摇头:“你不说,我来猜猜如何?我嘛,是个不务正业的读书人,有几分相面的本事。我瞧着,这是跟世子的姻缘有关。”
  他这话说出口,丁谓便露出惊讶的神情。丁谓忽然反应过来:“杨先生,你诈我?”
  杨师爷却摇头,笑:“非也,非也,我还断言此姻缘是世子的正姻缘。”
  正姻缘?那岂不是说凭儿姑娘日后会是爷的正夫人?丁谓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凭儿姑娘虽然长得美,但是那样的身份,又是婢女出身,怎么可能嫁给爷做嫡夫人呢?
  爷的夫人日后是国公府一品诰命,怎么肯叫一个婢女出身的去受一品诰命呢?
  杨师爷笑笑,合上扇子敲了敲丁谓的头:“我说的准不会错,要是错了,上我哪里领好酒去。”
  丁谓揉揉脑袋,见杨师爷走远了,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叫他说得准不会错,要是爷以后娶了别人,也不代表不会娶凭儿姑娘,只要凭儿姑娘活得够长,一日不嫁旁人,那杨师爷岂不是不能说错儿?
  想来半晌,才明白自己被诓骗了,龇牙道:“这读书人就是阴招多。”
  陆赜这里坐了半晌,拿了邸报来瞧,却半个字都瞧不进去,索性扔到一边,正想开门出去,见自己身上衣裳太扎眼,便往衣柜里挑了一件鸭青色的直裰,寻了一根寻常的布腰带,仿若寻常仕子的打扮。
  出得门来便听见丁谓说什么读书人阴招就是多,阴恻恻道:“你刚才说什么?”
  丁谓自然不敢再说一遍,抬头见陆赜这样的打扮,脸颊肌肉不自觉跳动,露出一个怪怪的表情:“属下刚才在同杨先生闲话。”
  陆赜下颚点点前面,道:“带路。”
  这个带路,自然是指的是去大同客栈的路。原以为爷今夜是肯定不回去了,没想到只是等晚点儿去罢了。


第40章 何夫人 东府乐魂销金地
  出总督府的时候, 已经是亥时末。这个时候已经宵禁了,除了巡逻的军士,街面上冷冷清清并无一人。
  到了大同客栈前, 倒是没有紧闭大门, 留了个老头坐在虚掩的大门口看门。那老头似乎认识丁谓,见着他来, 打了个千笑嘻嘻问好:“官爷,那三个人依旧睡着呢, 没走。”
  丁谓嗯了一声, 对陆赜道:“爷, 凭儿姑娘在二楼最后一间房。”
  到了这里, 便不用旁人带路了,他径直上了二楼, 步子有些急,官靴蹬在木楼梯上,惹得住店的人粗声粗气的抱怨:“大晚上的, 谁啊?还睡不睡觉?”
  陆赜走到最后一间,微微用力推了推门, 并推不动, 他绕到另外一边, 窗户倒是没有锁好, 一掀开, 便跳了出去。
  窗户边的春榻上躺着个打呼的丫头, 陆赜皱眉, 伸手朝脖颈下微微一点,那声音便戛然而止。
  绕过春榻,往里几步, 便见床帏并未放下,一女子横卧,月光下可见身段玲珑。秦舒有踢被子的习惯,此刻被子已经叫她踢下床了。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只见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并没有摸到被子,屈膝缩成一团。
  陆赜站在床前,瞧着这女子姣姣面容,曲线玲珑,比三个月前更添三分妩媚,更加勾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地上把被子捡起来,扔在秦舒身上。
  秦舒一连赶路七、八日,本就累极了,睡得沉,一时身上冷,不知道是谁替她盖了被子,还只当是夏荷,带着睡意哼了一声:“夏荷,你去睡吧。”
  陆赜听得这声娇哼,终是忍不住,挥手抚落幔帐,他一双手温和干燥,从衣领伸进去握住丰盈。
  秦舒还以为是夏荷,伸手去抓,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夏荷,别闹了。你要是饿了,就拿钱出去买吃的,且让我再睡一会儿。”
  她一双手去推压在身上的人,摸到精壮厚实的胸膛,当下惊醒过来,见床上一个黑影,并瞧不见面容。
  秦舒只当是哪里来的采花贼,只怕他要自己性命,心里慌张,做出镇定的样子来,声音却瑟瑟发抖:“你是谁?倘若要银子,枕头下包袱里有,你拿去就是。我兄弟就睡在旁边屋子里,楼下也有伙计,只要我喊一声,你就走不了了。”
  陆赜起了兴致,伸出两指点了点,秦舒便立刻浑身酥麻酥麻,毫无力气,动弹不得,他笑:“我是过路的梁上君子,本只为求财,奈何姑娘丰姿美容,勾人心魄。我只求姑娘一夕之欢,决不取半分纹银,姑娘可能一尝小人的心愿?”
  秦舒心里暗叹一声糟糕,果然是采花贼,她道:“不瞒壮士,奴家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壮士这样的好汉,不要银子,生意也做得。只是我是年老色衰,得了花柳病才叫楼里的妈妈打发走人的。一夕之欢并没有什么,只怕叫壮士染上这样的不治之症,便是奴家的罪过了。”
  陆赜听了,虽知这丫头一贯胡乱编排骗人,但听她说自己得了花柳病,仍忍不住黑脸:“一贯胡言乱语,这样咒自己?”
  这样带着训斥的声音,天底下便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同秦舒讲话,她如何听不出来,一时又惊又怒,问:“陆赜,是不是你?”
  天底下这样直呼他名讳的寥寥无几,便是壁见陛下的时候,内阁首辅也称呼他的字“宣远”,陆赜倒也不否认,沉着脸道:“果然是越加放肆了,直呼起你家爷的名讳来。”
  秦舒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忍不住冷颤:“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陆赜笑笑,去抚秦舒的脸颊,有清泪划过,那声音比平常要温和些,在秦舒听来如夜枭一般刺耳:“小丫头,你也太小瞧一位两省总督的权势了。”
  秦舒声音发抖:“你是两省总督,天底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来逼迫我?”
  陆赜手往下,游移到精致的锁骨,顿时引得秦舒一阵战栗,他满意的哼了一声:“丫头,我想要你,你就得高高兴兴的应承我,这个道理你要懂。往日给你的体面太多,以至于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着他轻轻剥开衣衫,威胁道:“你最好不要喊叫,否则把春榻上的那位姑娘叫醒了。我倒没什么,为了你的清誉,只好她灌哑药了。”
  陆赜伏身去寻秦舒的香唇,未得片刻嘴角便一阵刺痛,血腥之气弥漫了整个咽喉。
  秦舒仰着头,一阵笑,嘴角流出鲜血:“你要我,我就得应承你,真是无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勾一勾手指,我就得像狗一样爬过去吗?”
  陆赜吞下血唾沫,火气大盛:“你是逃妾,按照律法,我便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秦舒恨恨道:“我早就放了身契,本是清白良家。是你像强盗一样把我掳走,叫你逼良为娼。”
  陆赜耐心全无,当下从床上站起来,打开门唤:“丁谓。”
  丁谓本来在楼下躲得远远的,见此蹬蹬蹬上了二楼,见陆赜脸色不善,便晓得这是又碰壁了,不敢多瞧,低着头道:“爷,有什么吩咐?”
  陆赜道:“叫轿子来。”说罢,转身裹了床单,把秦舒打横抱起来,道:“你要是不想叫你那几个同行的人,去大牢里报道,就安静些。”
  走到外头来,动静惊醒了睡得浅的房客,见陆赜凶神恶煞的模样并不敢问,只窃窃私语。
  秦舒叫他抱着,发丝凌乱,内衫已经脱尽,只裹了一层牡丹花床单,那牡丹花正盛开在起伏的胸脯之上,越见蘼芜之态。她望着陆赜冷硬的下颚,心里不知怎么的,越来越镇定,仿佛一种认命般的宿命感渐渐涌了上来。
  陆赜觉察到这目光,回望过去,见她缓缓道:“陆赜,我恨你。”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恨他,处置查办的文官武将,被拒了亲事的汉王,还有一些清流御史弹劾他,那些人在庭下咒骂,恨不得生啖其肉,陆赜听了只觉得好笑,半个字也不会放在心上,恨我又如何?
  可听见秦舒说恨他,陆赜不自觉停住脚步,见她月光下盈盈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心里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别的,只觉得忽然空落落起来。
  他撇过头,警告道:“祸从口出,如不想连累旁人,你最好知趣一些,一个玩意儿罢了,也配说恨不恨?”
  陆赜抱了秦舒,门口已经备好了四乘小轿,见他出来,丁谓忙打开轿帘子,问:“爷,回府吗?”
  陆赜却摇摇头,吩咐:“去西冷书寓。”
  丁谓听了心里一惊,又见陆赜正在气头上,并不敢相劝。
  西冷书寓位于杭州东边,文人仕宦称之为——东府乐魂销金地,是杭州城一等一的红粉佳丽之处。
  西冷书寓从外面瞧去,不过一所普普通通的民居,青墙灰瓦,连牌匾也无,只檐下挂了两盏金碧辉煌的琉璃灯笼,足配人送的“销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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