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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煞 番外完结 (她与灯)


  病来如山倒,异常地凶猛。只两三天,就病得下不了榻了。
  长春宫是大陈宫十分忌讳的一个地方,纵使是刘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殷绣方便,内东门司在物品派拨上都几乎是全凭良心,就不要说太医院的人了,没有皇后的意思,谁都不敢私自过来诊脉。
  御药局的内侍,想着刘宪和殷绣的关系,偷偷塞了几个旧方子进来。殷绣摸不透新来的两个宫人,每日亲自煎药,跟魏钊一道捏着周妃的嘴灌,但也不见丝毫的起色。
  刘宪不露面,面对这种老天爷要收命的事,殷绣有些无措。
  到并不是与周妃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因为在宫里看得多了,她心里明白,周妃若当真有个好歹,自己的命就是最好的交代。
  十二月初八,大陈宫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伴随着这场雪一道入京的,还有一个令朝廷振动的消息。
  徐淑妃的父亲,汝南节度使徐定海被人刺杀于家中。其子徐牧补了他的官职。徐牧这个人,是一个有些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是徐淑妃一母同胞的弟弟,据说出生在他母亲回乡省亲的路上,母亲难缠,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上,徐定海亲手拿刀,切开了妻子的肚子,把他抱了出来。他脸上有一道月牙般疤,据说就是徐定海那时失手留下的。
  徐牧比起其他兄弟,身子都要孱弱,但他却最得徐定海的心。对于徐定海的想法和做法,他从来不似其他兄弟那样鄙夷和反对。然而事实上他并不像徐定海那样困富在名誉之上,广泛结交南方名士,在勾栏地留名留情,写一手极难极好的草书。
  朝堂上大多数的人觉得他并不堪补这天下第一节度使的职缺。然而皇帝御笔一挥,却不容任何质疑。明白人大多清楚,徐定海另外几个儿子的戾气都太重,一但接掌南方军政,难免不起藩镇之乱。而这个混在文人堆,美人窝子里的人,才最好掌控。
  然而宫中人看不到那么深,忙碌又沉寂的日子如流水,不可回头地向前。
  这日亥时过了,殷绣独自守在周妃的榻边,室内血腥之气,被浓厚的寿阳梅花香强盖住。庭院里悬着的灯,将一弯枯瘦的梅影投在纱帐上。人在孱弱时,最怕草木知情显露出不详的兆头来。
  殷绣站起身,走到廊上去取灯。
  灯烟的温度烧热了她的脸,她将欲踮脚抬手,面前却投下另一个人的影子。
  殷绣回过头,魏钊站在他身后。大寒天里穿着一件素青色的单衣,仰着头,正研究着灯上的环扣。光把他的下巴修照的颇有棱角,泛着一层薄薄的青色。
  灯扣劈啪响了一声。魏钊的唇微扬了一个弧度。
  “我原不曾想过,你们宫女手上的活计有这么精细。”
  说着,他将灯递到殷绣的面前。“这么一盏灯,上头也有这些门道。”
  殷绣接过灯,见他一身单薄,忙道:“您怎么不歇息。大寒天您若是再冻病了,绣儿的命就没有了。”
  魏钊垂下一双手来。
  “我有些渴。”
  这实在不算一个特别高明的借口,但说不清为什么,他就这样脱口说出来了。
  没有上过情场的人,一招一式都是少年的青涩与笨拙,魏钊一时有些懊恼,好在殷绣不曾察觉。
  她打开了门,侧身在门阴里。温道:“进来吧,奴婢给您倒茶喝。”
  屋内烧着银炭,落着厚重的绒帐子。周妃已经睡着了,呼吸尚算平和。
  殷绣在屋子里点了一个炉子,取壶煮水,一面对魏钊轻声道:“您去地龙上坐吧,那儿暖和。”
  地龙靠着周妃的床榻,魏钊放轻了动作,靠着床榻慢慢坐下来。
  榻上的周妃翻了个身,多日的病痛,把她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折磨得几乎就剩了一把骨头,她闭着眼,眉心痛苦地折起,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乎的笑。使她那张干黄的脸显得有些诡异。
  魏钊试图将她脸庞的那盏灯移开,谁知,他将一伸出手臂,就被周妃反手握住了。于此同时,周妃口中极轻地唤了一声——敬儿。
  魏钊没有动。放平手臂,任由她握住。轻声对殷秀道:“她说什么。”
  殷绣放下茶水,在魏钊身边坐下来,目光也看向榻上的女人。
  “敬儿。她的儿子。这几天娘娘但凡清醒,就会唤这个名字,您见过他吗?”
  魏钊垂眼,“很小的时候见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大概知道,他是因为我才被送出宫去的,后来染病死了。”
  殷绣倒了一盏茶,递到魏钊手中。魏钊仰头喝了一口。
  “我从不去想小时候的事。”
  “为什么?”
  “因为母妃不许,年幼时的记忆都是温柔的骷髅洞子,是软肋,会伤人。”
  殷绣的肩头一瑟。
  “二皇子,奴婢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您,当时为什么要砸掉太子的长命灯。”
  魏钊看向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殷绣没有否认:“是猜到了一点,但奴婢不敢说。”
  魏钊的手慢慢捏握成拳,“砸了那盏灯,才能活着被带到父皇面前,才能在众人面前受那五十杖,才能断掉皇后过寄的念头,才能活着。”
  殷绣看向他被周妃握住的那只手。
  指节分明,不曾因为抓扯什么而受过丝毫地损伤。
  却在大陈宫深不见底的漩涡边缘,比任何人都抓扯地疯狂。
  殷绣想替他掰开周妃的手,他却出生制止了。
  “让娘娘握着吧。”
  魏钊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温柔。
  “谱牒都换过了,她就是母亲。”
  外面风雪大盛。屋内炭火熊熊。人守着灯火,灯火也守着三个孑然一身的人。周妃一直没有松开手,魏钊也没有动。
  温暖的东西,比如母亲的手,女人端上的滚茶……人都不想拒绝。但大陈宫是不能轻言温情的地方,尤其是他这样一个身份,生来就是要在人伦和皇权力拼命抓扯的。
  从云端掉下来,落入这个世人眼中的雪洞子。可魏钊觉得粥米有味,宫女有情,就连这个疯了的女人,也有一双比母亲更温柔的手。
  因为人贪享此刻,所以无人言语。
  屋内灯烛煌煌烧至末端,而后东方发了白。

8.孤独山 人若与四季风物有所关联,就被……
  汴京城外的白马寺山门前,刘宪也几乎站了一夜。
  他告了几日的假,在宫外宅子里住着。脱去那一身青紫色的宫服,穿一身月白色的直缀,外头罩的鹤羽大氅衣已被融雪濡得湿了。
  山门打开。
  刘宪抬了抬眼。门后人芒鞋踏雪,手掐佛印。正是济昆。
  “你肯见我了?”
  济昆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抬头笑道:“刘知都让贫身在皇后面前说了那么一点通糊涂话,几乎损尽这十年的修行,怎么,不该在我门前等上一等么。”
  刘宪伸手拍去肩上的残雪。
  “你修的是什么行,修罗道吗?”
  风声透过山门,掠过寒松枝头,咧咧作响。
  济昆放下手,“同窗十年,谁看不清谁的伤疤,揭开来,好看么?”
  刘宪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济昆伸手拦住。
  “你要做什么?”
  刘宪眼中一寒。
  “你没有回南方,而是留白马寺中,那大人他也一定来了。”
  济昆没有松手,声也冷厉起来。
  “大人是来了,可是这几年,你这颗棋子早已活得不像颗棋子的模样。大人如今并不想见你。”
  刘宪没强往前走,回身往后退了两步,撩袍屈膝,跪在了雪地上。
  “替我转告徐大人,棋子请求他赐见。”
  济昆低头看向他他,他那身月白衣沉静地铺于雪地。
  法镜寺外地寒松垂雪,蓬蓬松松地掉下一捧来,在他的肩头砸开了花。
  银絮飞溅,沾人面而融化。
  人若与四季风物有所关联,就被天地间最大的悲悯所笼罩。哪怕是刘宪这样一个立在阴阳界的的人,一旦跪在苍茫的雪地里,清寂的山门前,无云的苍天下,也有满身脆弱。
  “你对殷家那姑娘动了真情?为了她,寻到这里来了。”
  刘宪抬头。
  “对。官家并不会喜欢殷绣那样的女人,我想求大人日后能放过她,所有责罚,刘宪均愿承受。”
  济昆的肩膀颤了颤,烈入烧酒烫伤口的痛急快地窜过他的心脏。他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笑了。
  那笑声穿过山门,被凌冽地寒风送出去好远,略过山后巨佛硕大地耳朵,荒唐至极。
  “当年我削了发,你割了根……”
  雪风入喉,他似乎呛了一下,身在往前偏了偏,又似乎只是说到了痛处,一时心跳漏过,脚步有些虚浮。
  “然后……拼尽一切就是想能走到皇帝眼前去。想不到,如今我未还俗抱美人,你却想着那殷家的红香软玉?你有那根把子的时候,殷相就没有看上你,如今你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怎么还敢奢望与那殷姑娘有上一段?”
  刘宪不回答济昆,弯腰伏身叩拜下去。按于雪地的那双手,一半藏于鹤毛大氅下。青色的经脉在颤动,冷静之下隐秘着无名的情绪。济昆倚着山门靠住,手撑扶在那门上铁般硬的古藤曼上。从山对面遥看去,这两个人一跪一立,如是雅人深山觅佛道,僵持之中不失一分大陈士大夫的唯美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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