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杰刚刚才受了一番折辱,恨不能现在就将休书砸在林斓脸上,但他明白自己不能,穆安侯府也不能。韩信受□□辱而成功业,他唾面自干,忍一时之气又如何。林家的陪房又不能日日夜夜守在林斓身边,林相也不会永远简在帝,为今之计,便是先劝说赵夫人一齐退让一步。
自认已经通情达理至极,刘文杰深吸了一口气,绷紧了筋肉走向林斓,想要拉着她走到赵夫人面前先将这一回的事圆过去。
可他还没走到林斓身边,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奔而来的脚步声。赵夫人喜形于色,只当是刘侯带着人回来为他们母子撑腰,刘文杰却越听越疑惑,直觉有些不对。
刘文杰刚想开口让鹿儿去瞧瞧外面何人吵闹,一个眉眼极精致漂亮的锦衣少年郎就冲了进来,在林斓的惊呼声中扬起佩剑一把抽倒刘文杰,按住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打,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倒叫少年舞成了铁尺。
刘文杰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赵夫人怔怔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捂着心口看向刚惊呼了一声“如意”的林斓,这次是真的落下了泪来,恨的双眼通红:“你竟然认识外头的野男人,还让姘头来殴打亲夫!我要绑了你们见官!”
恰此时刘侯终于也从外头赶了回来,赵夫人冲上去一把攥住刘侯的衣袖就想让他派亲兵过来绑了这对奸夫yin妇,谁知刘侯却直接将她甩开,神色恭敬虔诚的抖了抖官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听着,挺疼的。
第19章 我来了 谁敢跟我手中的板砖讲道理。……
刘侯一跪,赵夫人满口的污言辱骂在惊吓中憋了回去,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背过气去。
可刘侯还在那儿端端正正的跪着,眼睛里是只有接着封侯圣旨要入宫面圣那一日才有过的狂热神色,赵夫人再心疼独子还在地上被人按着拿剑抽脸,她也没敢再多说一个字,只咬牙静静跪在了刘侯身边,就怕误了刘侯的大事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刘文杰一时不察叫个半大小子压在地上痛殴,挣扎半天都没能回敬几下,身上的疼痛倒还能忍得,只是心中的憋屈着实有些承受不住。
方才听着刘侯终于赶到,他还撑着绷紧手臂扛了几下,就等着刘侯的亲兵一拥而上扯开这小杂种后有仇报仇,没想到刘侯却是一声不吭,他的心顿时就凉透了,手上也卸了力气,几息功夫嘴角就见了血,本就不薄的嘴唇被抽的高高肿起,惨不忍睹。
还是林斓怕贺芝手下失了分寸,当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上前几步高声劝道:“殿下,刘文杰乃是命官,还请殿下顾惜朝廷颜面。”
虽说林斓自己也早就想打的刘文杰这厮满脸开花,可他毕竟是在朝为官,贺芝便是皇子也不能下手太重,免得被人参奏一本。
到时候为了彰显皇恩,怕是显德帝还要下旨惩处贺芝安抚刘家,得不偿失。
贺芝方才进来时就打定主意要捶得刘文杰这王八蛋跪地求饶,打着打着想起这些天打听到的事情更是又气又心疼,咬着牙下手一下比一下重,别说刘侯夫妻跪在一旁,就是他老子显德帝亲至,也得等他出尽了心中的恶气再说。
谁知林斓突然开了口,一如他回忆中那般清泠泠惹得人耳热。
贺芝下意识胡乱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林斓说了什么之后却又止不住的失落。之前打人的狠劲儿一下子消散无踪,他垂头丧气的松开刘文杰站了起来,低着头闷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林斓一眼。
长眉微蹙,大大的桃花眼里满是委屈,略略发红的鼻尖小狗似的抽了一下,初初长成的少年面庞粉融恍若枝上幼梅,已是潋滟生辉。
林斓本想先肃容问明贺芝以皇子之尊赴千里之遥所为何事,结果一眼之后情不自禁就先露出了个安抚的笑容,直到贺芝眼睛攸然一亮才回过神来,只能暗叹一声美色误人,也不知将来要给她添多少位弟媳。
贺芝终于肯停手,赵夫人也顾不上问这到底是哪一位皇亲国戚,急忙亲自过去扶还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刘文杰。
只是刘文杰昂扬七尺男儿,这会儿手脚俱使不上力气,只凭赵夫人那点力道又如何能拉得起他,赵夫人不得已还是顶着刘侯不善的目光颤声叫他:“侯爷,先让我扶文杰进去吧。”
刘侯怔了一下,看了眼自己一脸血污瘀痕的长子,迟疑片刻也未起身,又对着贺芝一拜:“闻六殿下奉圣旨巡边,下官日夜期盼,已在前衙备下宴席,只不知我这逆子缘何触怒殿下,还盼殿下明示,下官必定严加管教。”
虽然也封了列侯,但因刘侯手上并无实权,他便没有无事上奏的权利,出京后搜肠刮肚写的两封表功折子皆是石沉大海,即便庆平城内外大小官吏都对他们一家毕恭毕敬,刘侯心里却是早就急燥不堪,生怕显德帝已经忘了他是哪一个。
爵位三世而斩,他当初那点战绩能封侯还是托赖显德帝有意千金买马骨,实乃意外之喜,然而为子孙后代计,刘侯心里也盼着能更上层楼,不然以他之脾性何至于忍耐林氏女至今。
如今竟然能有六殿下贺芝这样一位颇受显德帝宠爱的皇子驾临家中,刘侯接到信时简直欣喜若狂,一见面就行了大礼参拜。至于一点皮肉伤,男子汉大丈夫,养养也就好了,倘若真的是无辜受过,他也会想法子为儿子求个公道。
刘侯只有虚职不假,却也是圣旨赐封的侯爷,贺芝能借着打人的疯劲儿装作看不见他一回,却不好再对他言辞恳切的询问置之不理。
贺芝不动声色的站的更板正了些,艳丽无双的眉眼配上他毫无遮掩的骄矜之气反而生出一种睥睨众生的凌然之美,简直不似凡世中人。
只有林斓发觉他还是如幼时到处找人玩耍一般,不自然的攥了攥手中握着的东西,才故作满不在乎的开口:“我与阿斓情如姐弟,此事宫中和京城各府都是尽知,当时贵府大公子上门娶亲,我还和林三哥一起堵过门。当日开门时我说过什么,不知大公子是否还记得?”
说着,贺芝手上一用力,宝剑锋芒一闪而逝,竟是一副若是刘文杰胆敢不记得便要拔剑的模样,威胁之意十足。
此言一出,别说刘侯赵夫人二人大吃一惊,连林斓都愣了一下,不知那时候闹天闹地非要让显德帝收回旨意的贺芝什么时候去看过她的出阁大礼。
贺芝说完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眼神飘了一瞬便只理直气壮的盯着刘文杰瞧。刘文杰努力睁大他肿到只余一条缝的眼睛辨认了一会儿,终于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中认出贺芝就是当初迎亲时跟林家三郎站在一处,不是林三郎拦着险些用棍子把他直接打上西天的黑脸少年,本就疼痛难忍的身上又是一痛。
刘文杰当时只当贺芝是林家一旁支,心里又堵着火气,哪里会去记他都说了什么。贺芝也不等他苦思冥想,阴测测的提了一句:“我当时告诉你定要善待我阿姊,但是大公子贵人健忘,显然是将我说过的话当作了耳畔清风,我也只好再给大公子提个醒儿。”
想起经过凤城时听说林斓病重起不了身时自己内心的恐惧,贺芝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又松开,桃花眼底已有了点点红意。
北地民风彪悍,大小舅子为了出嫁的姊妹打上亲家家门,殴伤姊妹夫婿的事儿时有发生,林斓从小与几位皇子亲如姐弟一事刘侯等也曾有所耳闻,是以贺芝光明正大说自己来为林斓讨公道,刘家三口一时竟哑口无言。
还是赵夫人先回过味来,白着脸为自家分辩:“殿下容禀,自迎娶林氏过门,臣一家对林氏皆是尽心尽力,绝无慢待,臣子虽与林氏偶有争执,那也不过是夫妻口角,当不得真的,这天下又哪里有不拌嘴的夫妻呢。”
贺芝先是冷笑,听到夫妻二字时轻轻抿了抿唇,下意识看了眼林斓,瞧见阿玉正静静给她奉上手炉便敷衍的抬了抬手:“这些都可以慢慢说道,不过我不是那等严苛之人,大公子既然伤成了这样夫人还是带他回去养伤吧,我本也只是来探望阿姊的。”
赵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匆忙行了一礼就想唤人来扶刘文杰下去,不想贺芝的随从早就等在了院门之外,抢在侯府下人之前就进来把刘文杰抬了出去,赵夫人只好快步撵上去让人给他们带路。
一院子人瞬间散了一半,贺芝期期艾艾看了林斓一眼又一眼,林斓含笑盈盈一拜却没有一丝开口的意思,反倒是另一边的刘侯目露期待,瞧着很想再请他去前头吃席。
贺芝急忙扭开脸免得与刘侯对上,犹豫再三终于狠了狠心,恶狠狠瞪大眼睛看向林斓。
第20章 寸土不让 从今天起,园子砌了墙,刘文……
可惜林斓只含笑轻轻睨了他一眼,贺芝嘴边那一句“刘侯请回,我与我斓姐姐说几句话”便默默咽了回去,抿着唇气咻咻低了头,盯着自己绣着山河花草纹的靴子一声不吭。
刘侯到底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界阅历比赵夫人刘文杰高了许多,已经看出六皇子贺芝和林斓之间竟然是由林斓做主,一时不由大恨自己先前纵容赵夫人等拿些微末小事虚耗情分,却也又因此生出一丝极隐秘的期盼,想看看林斓是否会有不当不贞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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