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太子李洵过生辰,闲月阁送去的不过也就是笔墨纸砚书画等能体现大梁人文的东西,虽没什么新意,但却出不了错。今年元月晚也照例备下了这类生辰贺仪,却不想琼华郡主竟关心起这个来。
“郡主是想送点别的?”她问,看得出,这个傻瓜郡主是对那位太子殿下动了点心的。
这倒也不奇怪,李洵那人虽然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想法,可那却是帝王必须的本事,至于在对待女人这一事上,单看他最近往闲月阁跑的次数,那样的一张脸,突然的温柔体贴,能叫琼华郡主心动,也是正常的。
所以琼华郡主有些扭捏起来:“我,我想送点自己亲手做的。”她说着就红了脸。
元月晚心里暗叹,但还是问道:“那郡主想送什么呢?”
琼华郡主又苦恼了起来:“是啊,送点什么呢?”
眼看她眉头愈拧愈紧,元月晚便提议道:“郡主不如画幅画?”琼华郡主爱好不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画吧。
可她却摇了摇头:“我,我想送点私人的东西。”她悄悄同元月晚说道,“其实,我这几日都在绣一只荷包,但是,”她羞赧,“绣得不好。”
她这个样子,倒叫元月晚想起了一件事来,她还在大梁的掖庭宫时,也曾藏着掖着,熬夜为陈烺做了一只荷包,当时还同他换回来一只玉兔抱桂枝的玉佩呢。
“阿遥?”
琼华郡主给她叫回了神来,她定了定神,看琼华郡主小心翼翼从枕头下掏了只还未绣完花的荷包出来,捧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地说着:“你帮我看看,怎样做更好?”
元月晚看了那只荷包,琼华郡主大约是想绣鸳鸯戏水来着,可惜她不精女红,鸳鸯绣得倒有六分像肥鸭。
元月晚忍了笑,其实于针线活儿上,这么些年她也没什么进益,但相比较琼华郡主,她还是能发言的。
“要不,咱们换个容易的来绣?”她斟酌着建议道。
琼华郡主嗷地一声叫,扑过来就抢回了自己的荷包,耳朵都羞红了:“我不管,我就要绣这个!”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还任性得像个宗室女了。
太子李洵生辰这一日,元月晚独自去了安平殿。东宫再怎么热闹,也都与她无关。
每年的安平殿这时候都很安静,殿内不分白天黑夜,都燃着蜡烛,灯火通明,塑了金身的佛祖慈眉善目,俯视着小小的众生。
元月晚带来的纸钱都是她自己折的,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祭祀那些逝去的人,她的阿柔,父母,祖母,三哥,还有无数的元家军,他们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却连个牌位都不曾拥有。
不该是这样的,她静坐在那里,想。
远远似乎有声音传来,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分外明显。她从失神里反应过来,侧耳倾听,不免惊骇,慌忙站了起来,来不及多想,便躲去了佛祖金身的后面。
来的是含胭郡主和陈烺。
元月晚心中嘀咕,看来传言或许有几分是真的,这二人不在东宫席上,跑来这安平殿做什么,必定是背着众人幽会来了。
想到这儿,她又不免鄙夷,陈烺啊陈烺,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转念她却又笑话了自己,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鄙夷他呢?
“你说要醒酒,原来是要来拜佛?”含胭郡主的声音自佛前传来。
借着佛祖金身的遮挡,元月晚从缝隙里看见,陈烺拈了一炷香,正插到佛前供着的香炉里。
“信步至此,见了佛祖,便拜上一拜。”陈烺道,轻飘飘的话语里,听不出一丝醉意,“倒是郡主,大可不必同我一起。”
含胭郡主笑:“不同你一起,又如何使人信服,你我彼此中意呢?”
陈烺蓦地一笑,他嘲讽别人的时候,惯是这样笑的:“在佛祖面前,郡主还要继续说着违心话吗?也不怕遭天谴?”
含胭郡主不以为意:“若论鬼神,死在我剑下的人多了去,我该怕他们前来索命才是。”
陈烺终于看向了她:“郡主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含胭郡主得意地笑,才要说话,就听他又说道:“只是据我所知,郡主早已有心上人,也不必与我大梁联姻,如今却这般,实在是叫本王捉摸不透。”
含胭郡主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殿下不是捉摸不透,你是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陈烺不言语,只侧头看了她。
含胭郡主却面向了佛祖,抬了下巴道:“当然了,我嫁你,也不是白嫁的。”她转头定定看了陈烺,“你们梁国,至今尚未立太子吧。”
佛祖金身后,元月晚听得手脚冰凉。原先她以为,含胭郡主是瞧上了陈烺的美色——她从来没有否认过,陈烺不是一个美男子,然而就是此刻,含胭郡主光明正大地承认,她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梁国靖王妃的位置,她要做的,是大梁的皇后。
陈烺显然是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挑了挑眉,说:“想必郡主也知道,我前面还有好几个兄长,便是论嫡庶,我的十一弟还排在了前头。”
含胭郡主笑着摇头:“这些都不是问题,有我在,必能助你登上帝位。”
“为什么是我?”陈烺问。
含胭郡主想了想,说:“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若此番来的是你的十一弟,我也会对他说这番话。”言外之意,并不是她选择了他,是天意。
陈烺沉吟:“那我还真是赶巧了。”
含胭郡主笑:“同姓不婚,不然,这燕国的太子妃,往后的中宫,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姓曹的。所以我只能往外看。”
“郡主还真是有野心啊。”陈烺说,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在赞美。
含胭郡主也不在乎,她只道:“在你离开燕都之前,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含胭郡主离去后,只剩陈烺一人立于佛前。他仰头看了佛祖金身,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呢?”
有那么一恍神的功夫,元月晚以为,他是在问自己。
正失神,她忽觉腿上一痒,低头看时,原来是一只褐色猫咪,正弓了背蹭了她的小腿。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谁在那里?”前面传来陈烺的声音。
元月晚吓得赶紧蹲下了身,想也没想,她举起了那只小狸花猫,就往边上一扔。
狸花猫轻巧落地,陈烺停下了要过来的脚步,他看了地上的小狸花猫,不禁笑:“原来是你啊。”
小狸花猫警惕地看了他,片刻后掉头就从后殿跑了出去。
元月晚蹲在那里,她生怕陈烺会跟着小狸花猫过来,那她的存在便是一览无余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陈烺的脚步声终于又响了起来,却是越行越远。
大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她蹲了半晌,腿都要麻了,终于敢悄悄打量回大殿,只见前头空荡荡的,再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她扶着佛祖的莲花座站了起来,长长输了口气。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陈烺的声音蓦地在她背后响起。
第107章
有那么一刻, 元月晚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就那么站在了那里,不敢转身,不敢回头看他。她甚至都不敢想, 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出现在脑海里。
“晚儿?”大概是过了很久, 她终于听见陈烺在尝试着唤她的名字。
她当然不能回应他, 即便是在这种境地下, 她依然要咬牙坚持了:“您认错人了。”声音一出口, 连她都觉得自己喉咙生涩, 仿佛许久未开过嗓。
陈烺却笑了:“这世上,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
元月晚听见他往前一步,她来不及感动于他的话,唯有喝道:“你站住!”
陈烺果真就站住了。
元月晚还站在了原地, 她的脑中飞快地冒出了千万个念头,思考着该如何化解眼前的这个难题。她不是没想过会被陈烺认出来, 她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 只要能熬到他离开燕都,她就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了。
然而现在, 她这一丝希望也被消灭殆尽。
既然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 缓缓转过身来。
今日的陈烺着一身月白长衫,腰束玉带,头顶金冠,端的翩翩佳公子。如若他那红了眼圈的美目是笑着的话, 必然更加迷人。
她却是笑着的:“好久不见。”她说。
眼见着陈烺额头上爆出青筋, 她还想着,是不是还要再说点什么,来好生安抚安抚他, 就见他大踏步向前,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入怀。
他抱得很紧,紧到让元月晚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可她也清楚,她现在就该受着。所以她的两只胳膊也攀上了他的背,紧紧回抱了他。
“我以为你死了。”陈烺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伴随着他唇上的温暖,落在她的耳尖,“还好,你还活着。”她的耳垂,她的面颊,她的唇,无一不是他的柔软和温暖。
元月晚终于推了推他:“这是佛堂!”她好看的眉拧起,是陈烺熟悉的神情。
他想笑,放声大笑,这几年只在梦里偶尔出现过的神色,他如今又能再见到活生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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