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豫身体向后倾去,淡淡瞧着林南霜,“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公子换药的”。
齐豫走后,林南霜琢磨了好一会儿,都不明白齐豫是为何生气的。但念在齐豫帮她问出林云下落的份上,林南霜决定宽宏大量地不与他计较了,反正她也习惯了齐豫的喜怒无常。
故林南霜向徐定打听到,齐豫白日出门时,手臂受了些轻伤后,便主动请缨,来给齐豫上药了。
齐豫听到林南霜的话,无甚反应,冷冷瞧着她,眼中写着拒人千里。
若是旁人见了齐豫这副模样,一定避之不及。但林南霜毕竟与齐豫相处有些时日了,也摸清了齐豫的脾气。
这会儿对上齐豫的冷脸,林南霜也不退却,走到齐豫的身旁,认真地挽起了齐豫的衣袖。
齐豫的手臂线条分明,健壮有力,只是这会儿上面缠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有点点血迹。
林南霜看着齐豫道,“公子,我开始换药了,若是疼,您就说一声,我会轻一点的”。
齐豫忽地就笑了一声,自他十岁后,敢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和他说话的,还真只有林南霜一个。
齐豫侧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南霜,仿佛看戏似的。
林南霜并无给人换药的经验,但依样画葫芦还是会的,一层一层地拆开纱布,动作小心翼翼。
看到齐豫手臂上的伤口时,林南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狭长的伤口横亘在手臂外侧关节处,猩红的血迹覆在模糊的血肉上。
林南霜眉头紧蹙,伤得这么重,徐定竟然说是轻伤。
“公子,疼吗?”
林南霜忍不住佩服齐豫的镇定,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在床上躺着养伤了。
而齐豫回来后,先是帮她处理完静尘师太的事,接着还在屋中写信,实在是坚毅。
齐豫听了林南霜的话,眸色稍暗,冷冷道,“上药”。
林南霜看了眼齐豫,见他神色自若,便拿起药瓶,往伤口上慢慢地洒药粉。
林南霜近距离看着齐豫的伤口,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想起幼时母亲给她上药的经历,倾身轻轻吹了吹。
齐豫瞳孔微不可察地震了震,温热的风轻轻拂过伤口,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
齐豫垂眸便见林南霜白皙若雪的面庞,还有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风一下一下吹过手臂,齐豫第一次觉得他的伤口如此狰狞。
齐豫上下滚了滚喉结,哑声道,“还上不上药了?”
林南霜以为齐豫嫌她慢,手忙脚乱地往上洒药粉,一不小心便洒多了,林南霜看着那棕黄的药粉一点点渗入伤口,不自觉地皱了眉,这得多疼呀。
林南霜担心齐豫责骂,抬眼看去,却见齐豫神色平静,一点也不在乎手臂上的血迹淋漓的伤口。
林南霜提着一颗心,动作小心翼翼,一番忙活下来,终于将药换好了。
齐豫见林南霜在收拾拆下来的纱布,便起身将徐定叫了进来,将信给了他,又吩咐了几句。
齐豫说完,转身见林南霜还站在桌旁,不禁扬眉,“还不回去?”
林南霜端起托盘,慢吞吞地往外走去,“公子,你手受伤了不方便,不如我留下来伺候你”。
齐豫按了按额头,“这边出了点事,明日就要回去了”。
林南霜应了一声,她已经打听到了林云的去处,明日离开蓝州倒也没什么。
“公子,您晚上若要起夜,一个人不方便,身边还是要留个人”。
齐豫听着林南霜絮絮叨叨,觉得有些好笑,“不敢一个人睡?”
林南霜郑重地摇了摇头,“我是担心公子的身体,公子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得照顾您”。
齐豫伸手掐了一把她软软的脸蛋,忽然问道,“遇到麻烦,为何不找我?”
林南霜想了想,齐豫说的是下午静尘师太的事,“公子事忙,怀薇哪敢拿这点小事来麻烦公子”。
齐豫冷哼一声,“下次有事直接说,别又晕倒在外面了”。
林南霜眨了眨眼睛,见齐豫没再提让她离开的事,便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了。
天色渐渐暗沉,一片深蓝色的寂静。
齐豫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遇刺的事,他料到顾凛会派人来,但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
好在之前有防备,今晚连夜把李鹤邈送走,顾凛派再多人来也无用了。
齐豫忽觉唇间干涩,想唤睡在外侧的林南霜倒杯水来,一侧身,便见她平躺着,面色红润,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齐豫眼中有了无奈,傍晚眼前人信誓旦旦要伺候他的话还在耳边,现在就不管不顾地睡去了,哪有半点拿他当主子的自觉。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床前,齐豫的目光自林南霜的眉眼处向下落去,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唇,雪白的脖颈。
齐豫平日里见惯了林南霜或灵动或娇美的模样,此刻瞧着她,竟觉出了几分讨人怜惜的娇憨。
齐豫轻笑了一声,将人揽入怀中,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第44章 44 。
翌日, 二人便踏上回云河县的归途。不同于来时二人各住一间客房,返程时林南霜为了睡个安生觉,一直缠着齐豫, 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睡。
齐豫对此倒没说什么, 默不作声地纵容了林南霜各种逾越的行为。
七日后,马车驶入了云河县, 林南霜捧着脸, 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喃喃自语,“终于回来了”。
齐豫看着她,问道,“后悔出来了?”
林南霜摇头, 这一趟齐豫带她去蓝州, 还帮她打听清楚了林云的下落,她怎么能过河拆桥。
林南霜笑语盈盈看着齐豫, “只要能与公子一处, 怀薇如何都行的”。
“怀薇不过是担心公子手上的伤,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好养伤”。
齐豫平静地靠在主座上, 这些天他对林南霜满嘴的甜言蜜语已经习惯了, 长臂一伸,将林南霜揽入怀中, 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长发。
不一会儿,马车悠悠停下,车外传来秦管家的声音,“公子,您回来了”。
林南霜跟在齐豫身后下了马车, 还未站稳,路边便窜出一个黑影,猛地冲到她面前,大喊:
“二丫,二丫,你怎么才回来,爹等你十几日了,就等你救命了”。
说话的男子身上的长袍破了好几处,满身是泥,面色蜡黄,头发凌乱散开,形容万分狼狈。
林南霜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听到林桢喊她二丫,她还真认不出来眼前人就是原主父亲。比起之前的模样,林桢苍老了至少十岁,整个人都十分落魄。
林桢贪婪地看着林南霜,仿佛看见了会下金蛋的母鸡,“二丫,金邦他们天天逼着我还钱,若不是我说要等你回来,他们就直接把我手剁了,你一定要救救爹啊”。
林南霜平静地看着林桢,当初替林桢还钱时,她就料到了有这一日,但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看样子林桢压根没将她的告诫听进去,而是变本加厉地去赌了。
林南霜声音冷淡,“当时替你还那五十两时,我就告诉你了是最后一次,之后哪怕金邦断了你的手,我也不会替你还赌债了”。
“你怎么敢,我是你爹”,林桢拔高声调,想要狠狠地骂林南霜一顿,但想到还要找她要钱,终究还是按下了脾气。
“二丫,你看你在齐家锦衣玉食,不缺吃不缺喝的,孝敬你爹我几百两有什么的”。
林桢边说便往林南霜身后看去,齐豫一身玄色锦袍,神色淡淡,只瞥了他一眼,便令林桢吓出一身冷汗,慌张地收回视线。
林南霜心中不虞,但想起齐豫还在门口,便转身,同齐豫道,“公子,您手还伤着,早点休息伤口才好得快”。
齐豫看了林南霜片刻,明白她是想自己处理,便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进了齐宅。
齐豫一走,林桢就凑到了林南霜眼前,“二丫,看样子你在齐公子跟前很得宠,金邦他们果然没有说错,你手上少说还有几百两银子”。
林南霜一时被林桢气笑了,用厚颜无耻四个字形容林桢都是轻了。
林南霜没有理会林桢,而是看向一旁的秦管家,“秦管家,平日里有人上门前闹事是怎么处理的?”
秦管家早被林桢日日上门喊着要见林南霜弄得不耐烦了,若不是看在林南霜在齐豫跟前得宠的份上,他早收拾了林桢。
如今听到林南霜这么说,秦管家立刻道,“乱棍打走,如果还敢再来,就把人押到衙门去,知县自会赏他几十大板”。
林南霜点点头,“声音轻点,不要吵到里面了”,说罢就提着裙子,进了齐宅大门。
林桢见林南霜直接走了,气得脸红脖子粗,“二丫你怎么敢,你这个不孝女……”
林桢谩骂的话没来来得及说出口,就接连挨了几棍,躲避不及直接摔在了地上,齐宅的家丁得了秦管家的吩咐,个个都下了狠手,一刻钟下来将林桢打得鼻青脸肿。
林南霜回到自个儿屋子后,先用了午膳,之后飞荷进了屋子,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林南霜猜到她是来说林桢的事,便让她不要顾忌,照实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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