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在那——”
柳持安急急往丛林一处跑,汉子们忙歇了吆喝,追随柳持安蹿进密林。
“别叫,别叫!”
盛言楚不敢贸然去捂小兽们的嘴,但可以捂盛小黑的,震耳发聩的狗吠声停下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小兽们闭上嘴后,盛言楚感受到不远处有东西踩在草地上带起的窸窸窣窣声。
“小黑,咱们走!”
盛言楚铆足了劲拽盛小黑进公寓,可只要他一拉,小兽们就扬头齐鸣,好似他是个恶人在拆散可怜的眷侣。
“首宗大人,是狡的声音!”
其中一个汉子惊喜出声。
“首宗?”柳持安来了?
盛言楚慌了下,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可小黑…
低头一看,盛言楚气得能变河豚,这狗崽子俨然没玩够,咬烂他的裤脚后,撒开脚丫蹦蹦跳跳的带着小兽们往北边钻去。
男人们欢愉的声音越来越近,盛言楚顾不上许多,他先离开此地再说。
进到小公寓没一会儿,柳持安带着汉子们来到盛言楚刚才站得地方。
小公寓内的盛言楚瘫坐在沙发生大喘气,出去走一遭衣服上沾满了冰露,空调暖起来后,结起的冰渣很快融化,雪水滴答滴答往下流。
盛言楚随手脱掉湿漉漉的衣裳,褪裤子时,盛言楚手摸着裤脚残缺的地方不由楞神。
-
而此时的丛林中,汉子们欢快地追上盛小黑,盛小黑倒不怕生,由着这群男人对着它叩拜。
柳持安没过去看盛小黑,而是默默蹲下身体从地上捡起被盛小黑咬破的裤脚布。
残缺的布匹柳持安认得,正是虞城的湘绣布帛。
这都不是紧要的,最重要是上边的缝纫手法。
柳持安如似珍宝般抚摸着布匹,在汉子们折返回来之前,柳持安慎重的将湿哒哒的布塞进袖袋。
天亮左右柳持安才回到营地,一进帐篷,柳持安迫不及待地脱下亵衣,光着膀子坐在床上,一手拿着陈旧的亵衣,一手握着盛言楚不小心留在山上的破布。
来来回回看了不下数十次后,柳持安惊愕失色。
“春娘做得衣裳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程春娘从不给陌生男人做衣,便是柳持安,也是在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才有此待遇,在这个世上,除了程春娘两个兄弟,就只剩盛言楚这个儿子能穿上程春娘亲手做得衣裳。
“楚哥儿?”
几乎是一刹那,光着上半身的柳持安脚不点地地跑到盛言楚住得帐篷外。
手僵在半空没敲下去,寒风如竹鞭细密的往柳持安裸着的肌肤上笞打,冗长的安静后,柳持安悄无声息地回到住处。
豆灯下,柳持安一瞬不瞬地觑着小桌上的破布,以及光溜如玉的玻璃碎片。
柳持安离开后没多久,盛言楚才看到玩得一身狼藉的盛小黑蹿进窗户,锁死门窗,给盛小黑洗了个澡后,盛言楚方疲累地回到帐篷里沉沉睡去。
-
浴斋节持续了三天,盛言楚在山谷中玩了三天。
经由阿虎劝说后,盛言楚对柳持安的态度有了好转,不再直呼其名恶语相向,人前柳首宗,人后巴叔。
柳持安当然欢喜盛言楚对他亲昵,然而一想到昨夜捡到的破布,柳持安看盛言楚的眼神一下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盛言楚不是没察觉到柳持安时而落在他身上的沉思眼神,可扭头问柳持安发什么呆时,柳持安又总是笑说没事。
就连周密都逮到柳持安好几次对着盛言楚的背影凝视,将盛言楚拉到树底,周密瞟了眼柳持安,问盛言楚:“柳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东家又跟他吵了吗?”
“我何时——”
说了一半,盛言楚话锋一转,狐疑地看着周密:“周掌柜怎么知道我跟巴叔拌嘴了?他跟您说得?”
周密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跟您说这些做什么?”盛言楚炸毛,“好在是您,若是别人知道我堂堂太府寺少卿大人和西北的首宗大吵特吵——”
脸颊拍得啪啪响:“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周密憋着笑,忽而正经起来,喟叹道:“东家似乎只有在聊起柳兄时才像个孩子…”
“像个孩子?”盛言楚翻白眼:“我都是儿女双全的人咯,周掌柜这般描述我,莫非是觉得我行事无厘头,和孩子一样莽撞?”
周密摇头后又点头,目光越过盛言楚看向柳持安。
“在读书人看来,东家是他们效仿的状元榜样,在官家眼中,您是不可或缺的肱骨之臣,于家人而言,您是孝顺儿子贴心丈夫慈爱父亲…”
笑了笑,周密收回视线,定眼睨着盛言楚:“但唯有在柳兄面前,您才会放松一切,柳兄说您跟他吵了一架,还骂他不是男人,呵,这种待遇旁人可享受不到。”
盛言楚一噎,周密这话说得,莫不是想挨他的骂才舒服?
瞥了眼站在那对着大山发呆的柳持安,再看看神叨叨的周密,盛言楚微微自叹,暗道夏天不才来临吗,怎么这两人倒开始悲春伤秋了。
-
和柳持安冰释前嫌后,最为开心的当属赫连长老。
打道回京前,赫连长老泪眼婆娑地拉着盛言楚的手:“盛大人真是咱们西北的福星,今年有您在,我们才能在浴斋节上看到白狡。”
“白狡?”盛言楚唔了下,是说盛小黑吗?
说起白狡,族人们津津乐道起来。
“那头白狡通身雪白,若不是山上雪化现出绿叶,咱们那晚未必能看到它。”
“还说呢,那么大的白狡我反正是头一年见。”
“嘿嘿,我摸了它一把。”一男人十分骄傲:“毛茸茸的,身上愣是一根杂毛都没找到,它那双大眼睛,褐色中透着星星蓝…”
没能上山的百姓们皆对男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爷,”阿虎瞄了瞄男人,挠头支吾:“我怎么听着那人是在说咱家小——”
盛言楚胳膊肘往阿虎肚子一踹,‘黑’字愣是窒在阿虎的喉咙里没出来。
觑见盛言楚隐晦的神情,阿虎惊得捂住嘴,暗搓搓的靠近盛言楚耳边:“真的是小黑么?”
盛言楚微笑,就在阿虎以为盛言楚会点头时,盛言楚破天荒的来了一句:“假的。”
“假的干嘛不让我说?”阿虎捂着肚子嘟囔。
盛言楚瞪眼看过去,阿虎倏而闭嘴。
主仆两人的打闹悉数落到了一旁打理马儿的柳持安眼中,紧了紧鞍鞯,柳持安冲盛言楚笑:“楚哥儿,你来试试这匹马?”
男儿郎都爱坐骑,盛言楚亦是。
柳持安拉来的马温驯,十分适合盛言楚这样的新手去骑。
借着柳持安的臂力,盛言楚轻松踩着马镫坐到马背,随着一声‘驾’,马儿驮着盛言楚欢腾地奔走向前。
回程时,盛言楚带着队伍绕过伽梨江,走陆路从奉河郡过,周密的冰片货就留在城中,拿了冰片后,一行人走出奉河郡,进到西北最外围的一个府地——嵊余府。
到达嵊余府时,时节已是五月尾,嵊余府一半贴着伽梨江,一半隐在荒漠中,进到城中休息时,盛言楚很明显感觉到夏日的热浪铺面而来。
在嵊余府停留了一晚后,盛言楚继续上路,快出嵊余府城门时,旁边小岔道处一顶轿子停了下来。
轿上的男人四五十岁,见到盛言楚骑马经过此地,男人忍不住探出头张望。
轿子边上守着的小厮立马凑上前:“爷,大热天的您这是有事吩咐?”
男人目光聚焦在队伍最前边的盛言楚身上,小厮垫着脚瞧了瞧,龇着牙笑:“那位是昨日进城的盛大人,知府大人亲自出城迎接的,好像是京城来的大官,才从西北过来,这会子大约是完了事回京述职去。”
“京城来得盛大人?”男人愈发低声:“我认得他,年初才吃过他孩子的周岁酒。”
小厮讶然,忽然隔壁轿子上下来一个妇人,此人正是钱金银,钱金银睨着盛言楚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扭头对轿窗前的男人呸道:“表哥眼巴巴的在这望着京城那个和离妇的儿子作甚?”
钱金银阴阳怪气地笑:“不是妾身埋怨,二公主拿您开玩笑呢,勾着咱们去京城,又要帮您升官,还要替您做媒?”
说着右手往左手上一搭,钱金银哼道:“结果呢?主母没了都是小事,您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官位眨眼也没了,谁是罪魁祸首?您不说妾身也知道,就是刚才从这出去的那位盛大人!”
男人脸一黑,小厮吓得忙制止钱金银:“姨娘还是歇歇嘴吧。”
“还不回府!”
男人如今闲职在家,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丢官的事。
得知盛言楚昨日进了嵊余府,男人就一直找机会想跟盛言楚见上一面,无奈寻不到由头。
三月初九那日在盛家时,男人远远的看了盛言楚一面,都说太府寺少卿的容貌俏娘,儿子这般俊朗,想来二公主介绍的那位程娘子容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可惜男人没能在盛家见上程娘子一面,其实容貌都无所谓,男人搀着的是程春娘手中的银钱,若程春娘能嫁给他,他不止多了一个少卿儿子,还能借着主母的由头让程春娘拿出一半嫁妆资补他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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