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思齐终于是回过神来,确实是很久没去将军府了。
谭思齐的父亲谭鸿才和顾将军是刚入仕时结下的情谊,谭思齐和顾锵二人从小便玩在一起学在一起。他这一身的功夫便是顾锵的爹,顾老将军顾刃亲自教的。
当时谭思齐和顾锵是一起学,只不过顾锵是个半吊子,最后学出来点成绩的就只有谭思齐一人。
“顾老将军身体怎么样了?”
顾锵摊手,“能怎么样,还那样呗,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了,上次打仗留下的病根儿都没好全,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儿?”
“你给他省省心,他老人家至少不会再添新病。”
这话算是把顾锵给激起来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才是我老爹的亲儿子吧,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我这活在你的阴影之下都多少年了?我出生了多少年就是多少年好么?我爹天天在家叨叨叨,思齐好思齐妙思齐呱呱......”
叫。
碰上谭思齐阴恻恻的目光,顾锵讪讪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乖乖咽回了肚子里。
顾锵不敢看谭思齐的眼睛,弱弱道:“是我爹说的,又不是我......”
将军府。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谭思齐堵得满盘皆输时,顾刃放下手中的黑子,又是尴尬又是欣慰地哈哈大笑道:“思齐啊,许久不见,你又长进了不少呐!”
谭思齐还没说话,顾锵就忍不住插嘴:“您这不是自找虐呢吗?人家根本就不会让你,还偏偏就爱跟人家下棋,这会儿输了个大满贯,心里可开心了吧!”
顾刃气得要吐血,抡起一旁放的拐杖就往顾锵身上砸。
“你是不知道你老子我年轻的时候有多威风,你就是寻遍全国也寻不出一个能下得过我的!”
顾锵撇了撇嘴,“这大宁第一战神的宝刀这不是已经老了吗,嗷!”
哀怨地看了他爹一眼,顾锵忙往谭思齐身边靠,“你看我爹,他又揍我。”
谭思齐:“该。”
“......”
“这棋场如战场,你若是能有思齐胸中一半韬略,我就是死也叫人在棺材上画个笑脸,好叫人知道我死而无憾!”
顾锵憋不住嘴角的笑意,贫道:“那我不是没他那本事吗,你岂不是要在棺材上画个大眼睛,也好叫人知道这老顽童是死不瞑目?”
说罢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顾刃猛烈咳嗽了起来,像是被气得不行,谭思齐斜了一眼顾锵,上前帮他挡住顾老将军甩飞出去的拐杖。
没了拐杖,顾刃走路一坡一坡的,他气愤吼道:“你这不孝子!”
看他爹的样子,顾锵良心发现,有些心酸。
灰溜溜跑过去帮他捡了拐杖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递到顾刃手里。
顾刃也懒得跟这不孝子计较。
只平了平情绪坐下继续跟谭思齐道:“待你考取了功名,万不可学那些酸学究。”
谭思齐笑道:“思齐记住了。”
顾刃仍意犹未尽,“别人不知道,可我比谁都清楚,你是个天生的武将。”
有韬略,有胆识,还有股常人身上难见到的果敢和狠劲儿。
现在虽表面看着太平,可处处是暗流涌动。若是日后再有战争,这担子交到谁手上他都不放心,必须得谭思齐来挑这大梁。
这一辈里,独属他最为出挑。
若再添上一个,云至倒也是个武将的好苗子。
可他再如何也是云国人,不能完全予以信任。
所以若真有那一天,必须,也只能是谭思齐。
第13章 感谢他
李清阅回到府中便被安置到了房里。
阿舟将药交给厨房,便慌慌张张去找夫人。
王氏正在屋里绣花。
那是她为李清阅做的新衣,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可她怎么看怎么觉着不满意,领口处过于单调了些。
上回逛街遇见一个姑娘,领口上绣着精致的芍药花,王氏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便立即拿起了针线想给女儿也这么绣一绣。
小小喜欢梅花,就绣两枝梅好了。
“不好了夫人!”
“呸呸呸!”王氏故意板起脸来瞪了阿舟一眼,“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说什么晦气话呢,怎么就不好了?”
王氏平日里对阿舟好,她心里又着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攥住王氏的手便着急忙慌往外拉,边拉边气喘吁吁道:“夫人!是小姐,小姐她发烧了!”
这一听,王氏也不用阿舟拉着走了。
赶紧就加快了脚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发烧了?昨日里不还好好的跟我一块儿吃饭呢么?叫大夫了吗?煎上药了没有?”
这一连串的,阿舟也晕乎乎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才是了。
索性就捡最近的说,“小姐的同窗带她在外头看了大夫,药已经放到厨房去煎了。”
王氏步子都有些乱,转头吩咐身边的张妈妈道:“张妈妈,你到厨房看看去,药煎好了便吩咐他们赶紧送到小姐房里,这可万万耽误不得。”
张妈妈是王氏身边的老人,王氏嫁过来时便跟着她,很是得王氏信任。
这会儿领了命便往厨房里赶,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虽说......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张妈妈暗暗叹了口气,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一手拉扯长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也是深厚。
小姐生病,她这心里头的担心比起夫人也少不了多少。只盼着能赶紧退烧,不然她们小姐那个身子,恐怕是受不住连日的折腾。
张妈妈去送了药,王氏接过亲自喂到李清阅嘴里。
她躺在母亲怀里,母亲的手在冰水里浸泡过,凉丝丝的,李清阅舒服得只想喟叹,就连那平日里最最厌烦的汤药都显着不那么苦了。
黑乎乎的汤药顺着口腔流入咽喉,李清阅还是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她不得不从母亲身上起来,微微往前倾了倾才又剧烈地咳了几声。
弄到母亲身上就不好了。
张妈妈连忙拿了个盂罐放到李清阅面前来接着,又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儿,“慢点儿喝哟我的小姐,老奴去给您拿几颗甜枣来就不苦了。”
李清阅脸色还红扑扑的,朝张妈妈轻轻点头,遂又被王氏抱进了怀里安抚。
“还难不难受了?你真是吓死你娘了啊!”
在学堂里哭了那一遭,李清阅至少心里舒坦多了,眼下身体还不太舒服,但也就跟大夫说的那样,没什么大事。
若是没被谭思齐发现,李清阅敢说,她可能回到家也就让张妈妈帮她偷偷叫个大夫,捂一晚上退烧。连阿舟那个傻丫头都不会告诉,更别说现下搞得母亲也知道了在这儿担心得要命。
李清阅在王氏怀里拱了拱脑袋,“不难受的娘,我都好多了呢。一会儿喝完药,我睡一觉,第二天保准就好了。”
那怀里的小脑袋烫人得很,王氏更心疼了。她才不信这张小嘴里说出来的好话,都是拿来哄她安心的。
她从小到大,再难受都是一个人自己扛着。
就单说五岁那年坠湖,她昏迷了两月有余,所有人都不让她见她女儿。
直到后来,小小终于醒了,却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不记得了。
王氏再难过都挂上笑脸,告诉小小她是母亲。
虽不记得面前的人是谁,小小的李清阅还是抬起肉肉的小手摸摸王氏的脸,告诉她自己不疼。
有时候王氏也会跟她讲讲幼儿时期的趣事,期待着会不会激起她什么反应。不过五岁之前的记忆,李清阅一直没想起来过。
日子久了,王氏也慢慢释怀了。
已经失去的人也好东西也罢,既然再无法找回,那便好好珍惜现有的。
没有之前的记忆又如何,若不是小小,现下她早就......早就没有女儿了。
张妈妈拿来了甜枣,李清阅嘴里含了一颗嚼,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她总觉着没滋没味的。
但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张妈妈,“好甜。”
张妈妈笑得满脸褶子,又端了方才没喝完的汤药到李清阅面前,本想喂她,哪知李清阅就直接将瓷碗接了过来,仰头三两口喝下,喝完也不管顺着嘴角往下流的药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拿了三颗甜枣塞嘴里,腮帮子都被填得鼓鼓的。
王氏哭笑不得,忙叫张妈妈拿了帕子帮她擦嘴。
“你急什么?再呛着了可就不好了!”王氏佯装生气。
李清阅缩在她怀里笑,知道娘是在关心她,没生她的气。
“娘,”李清阅眼皮子都有些抬不起来了,慢悠悠道,“急一些才不苦呢,我若是小口小口慢慢品尝,那倒不会呛着了,可是多受罪呀,我可能往后都不会想再吃药了。”
“好好好,”王氏拿她没办法,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怎么说都有理,娘不吵你了,快睡下吧。莫担心,娘和张妈妈都陪着我们小小。”
李清阅想说别陪了,她已经吃了药,没什么大事儿了。
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夜察觉到身上好像重了些,许是有人给她加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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