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尺璧三文钱)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尺璧三文钱
- 入库:04.11
每一柄伞下坠着的桃符,皆题一个小小的‘文’字。这是他独一无二的东西,除了他们三个,再无人知晓。
涟鸢湖周,有一座亭榭。
于此屏退旁人后,亭下只剩裴温二卿,和成和公公。
“臣妾,参见陛下。”
云挽行礼叩拜,尚未起身,那伞灯便被扔过来砸在她身上,残破不堪。
“云温仪,你想干什么?你告诉朕你想干什么!”
方才压抑的隐怒,此刻尽散。
文帝目光如利,那是唯天子方才蕴得出的寒迫之威压。
伞灯砸过来时,烛火虽灭,燃温仍在。
云挽手背不明显地红了一片,她拾起伞灯,恭顺回答,“陛下恕罪。”
她无话辩解,也无从辩解。
因这伞灯确是她所制,被人利用无可奈何。
“怎么,你认罪?”文帝上前一把拽起她,双目深暗,藏着无尽望不见底的渊底,他嗓音嘶沉浓抑,“云挽,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提醒朕要归还你云氏的兵权,还是又想来试探朕的底线?”
如此动怒的陛下,纳兰忱从未见过。
父皇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似乎无论如何也难以摸透心思。
云挽手腕似要被他捏碎,脸色微白,额角也疼出薄汗。
纳兰忱看在眼里,掀袍跪在一旁忙向陛下求情, “父皇息怒!”
云挽虽在后宫不受恩宠这许多年,可从没人敢对她‘看人下菜碟’,其中缘故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心里,陛下永远是那个带她策马,抱着她在宫城楼顶俯瞰上京城,执花仗剑的少年。
他比谁都待她好。
“父皇!”纳兰忱拽着他的袖子,文帝看着云挽失色的唇,拧眉推开她。
他挥袖甩开纳兰忱,看过来的目光令人心怔,“纳兰忱,你还敢向朕求情?在朝前觊觎储君之位,你当朕昏庸至此,什么也不清楚吗!”
纳兰忱眼眶薄红,毫不躲避地看着他素来崇敬的父皇,“儿臣没有。”
他尊敬太子哥哥,畏敬父皇,从未有不臣之心。纵然清楚朝堂有倾力为他之势,亦从未有僭越之意。
“你没有,那你的那些信臣,麾下谋士呢?朝堂之上如今风向如何朝你倒,你当朕丝毫不明?!”
石桌上瓷茶盏具虽袖应声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碎片砸过来,在纳兰忱额角划出血痕。
他跪立如松,巍然不动。
“陛下!”
云挽饮泣喊出声,文帝恍若梦魇脱身。他呼吸沉促,纳兰忱额角的血痕醒他三分理智。
此景下,求情即是加罪之辞。
裴郁卿只盼自己所布之局能有所成效。
气氛推至冰点,连夜风都寂静。
隔着一潭涟鸢湖,远处岸上的欢声笑语遥遥难闻声,仿若两个世界。
屏退旁人的侍卫四面八方围困此处,眼下却似有闹声。
“我要见陛下!”
这会儿,方才呈伞灯被踹开的小太监匆匆来报,跪地轻颤着嗓音回禀,“陛下......令、令珩公主求见。”
陛下闻言一脚踹开身边的石凳,其滚滚落下亭外,天子尚未息的怒火顿时如有浇油之势, “让她滚!”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退下。
也正在此时,侍卫持刀步步退后,因不能伤了硬闯过来的令珩公主,并不敢强行拦她。
秦书发丝凌乱,揪着衣领闯进来双目通红地跪在亭外,行礼叩拜,嗓音哽咽,“臣女秦书,恳请陛下圣明做主!”
文帝只恨手边已无物可砸,指着她沉声道, “趁朕还不想摘了你的脑袋,现在就给朕滚。”
秦书毫不畏惧地起身,直身跪立。
她径自看向陛下,脸上还有泪痕,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陛下,臣女虽身份低微,可纵是再低,也是上卿夫人。如今在这皇城,在天子宫城受人欺凌,陛下认为,该何以呈罪?”
她衣领扣子开了几个,发钗欲坠而落,满目倔强忍泪。
裴郁卿眯眼看向她,眸色沉潭晦暗。
他抬步解了自己的外衣过去盖在她身上,看着她想从她眼里读出些什么,可她不看自己。
好的很,她这个馊主意当真好的很。
“你说什么?”
文帝凝眉望着她,与此同时,侍卫将衣衫不整到处喊冤的魏贤郎押了进来。
“陛下,魏贤郎追令珩公主至此,方才转身欲逃,被吾等捉拿。”
魏贤郎衣衫甚至敞开着,连胸膛都隐约可见,听了方才秦书的状词,惶恐地看着陛下, “陛下,臣冤枉!”
“既冤枉,贤郎君何故转身欲逃?”
温庭之似无意问了一句,魏贤郎当下便指着秦书,“臣是怕冲撞了圣驾,而且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裴郁卿抬脚踹上他胸口,魏贤郎整个人都被向后踢飞了几步。
“放肆。”
上卿大人垂目幽然望着他,嗓音冷沉,“胆敢对令珩公主言语不敬,贤郎君当真是仗着魏其侯府门楣圣宠,忘了身份。”
秦书在一旁低声抽泣,却还强忍着不出声。她从手里呈出攥了许久的玉佩,“魏贤郎说有话要与臣女相谈,臣女自听之。谁知贤郎君将臣女领至花园人少处,欲图谋不轨,还将此玉佩交予,说......说让臣女跟了他......不要再当什么上卿夫人,竟还对臣女说......说那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
魏贤郎见到那玉佩,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他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她手上!
他那该死的弟弟分明说被他拿去当了!
魏其小侯爷和这哥哥素来是水火不容,小侯爷又本来就什么事儿也干得出来,他便是说把他的玉佩拿去丢进茅房魏贤郎也不觉得稀奇。
小侯爷性子和叶家少爷合得来,纨绔是纨绔了些,但本性不坏。
这魏贤郎可就不一样了,这位是和宋承一样的德行,作一颗归尽的棋子再适合不过。
世族高门,大多都是有标志的,马车也好,玉佩也罢,都是一看便知身份。
好比这玉佩,独一无二的魏其二字,是其他地方不会造也不敢造的。
成和公公将那玉佩接至陛下眼前,文帝看了一眼便朝魏贤郎狠狠砸了过去,“放肆!”
“陛下!陛下臣冤枉!”魏贤郎恍然才发觉自己被这女人给下了圈套,着急苍白地辩解,“这玉佩是她偷的!”
他一路对她穷追不舍,贴身玉佩又在她手上,自己身上衣袍又是这般景象。
一切不言而喻,什么解释都显得多余无力。
“即便是偷的,也该贤郎君给令珩公主机会才是。”
温大人不语便无事,一开口便句句要害。
魏贤郎百口莫辩,指着秦书恨的咬牙,“当真是她......”
“贤郎君想说是臣女勾引你,偷了你的玉佩告状御前是吗?敢问贤郎君,令珩为何要以一个女子贞洁清白大事构陷于你?于我何益!”
秦书看着她,一边愤愤质问,清泪落痕。
“分明是你!”
魏贤郎气急,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分明是她骗他去花园!
话没说完,跳脚的贤郎君已经被陛下一脚踹飞。
“混账!”文帝一脚不解气,三两步上前又踢了他两脚,“你个畜生,真当朕不敢动你侯府半分?!那盛宠门楣给的是你魏其侯府世代功勋,哪里是给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魏贤郎好色之名虽不算太远扬,但关及这些世族的风语陛下多少也听过。
侯府门下出了这么个东西,当真家门不幸。
“令珩乃纳兰圣族正统册封皇室公主,朕之亲脉,你这杂碎也敢有歹心?”
文帝说着又朝魏贤郎踹了一脚,怒斥不绝, “若非今日令珩无恙,朕定摘了你的脑袋祸及你魏其侯府!”
陛下将今夜难解的火气都撒在了这倒霉的魏贤郎身上,“来人,将魏贤郎仗责,随即丢回侯府!”
这惩罚看似轻了,可实则是陛下清楚会有人去收拾他,所以要留着他好好喘气儿。
云温仪和信亲王皆被幽禁,无旨不得出。
今夜,若无令珩公主这一出,惩罚必然不会如此轻易。
成和公公暗暗松了口气,若陛下真罚重了,之后也定是自个儿后悔。
令珩公主......当真是灵秀敏锐。
竟拿自己来衡量陛下的心。
一夜春宴,谁也没得安生。
太子这一招无论如何也可算成功的,光论今夜陛下对信亲王所言那一番话,之后要令陛下平心静气儿地提及信亲王,也并不那么容易了。
子时到,夜色顷刻绽开璀璨烟火,绝伦不朽。明亮彻夜的灿烂,仿佛撕碎了黑夜,扯开了白光。
遥遥入九天,绽放斑斓绚丽。
夺目至极。
这一刻,普天同庆,盛世太平。
仰望这瑰丽夜色,无数祈愿随之抛向星辰,载着人间理想。
回府后,裴郁卿吩咐崇一,好好招呼魏贤郎。
崇一明白,但是不太清楚分寸。
“那大人的意思,是要断手断脚还是留一口气的那种?”
裴郁卿眸色温和看向他,微微浅笑,“原来我看上去是那样善良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