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尺璧三文钱)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尺璧三文钱
- 入库:04.11
他看着裴郁卿,似在推敲,试探,试图察觉出什么。
“不过......”太子殿下笑意深晦,“足以换一条卑贱性命。”
他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想到什么似的又折回来,走到秦书跟前温暖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险些忘了,孤的好妹妹,新婚愉快。”
“......”
在太子殿下和镇襄候离开之后,气氛才沉凝松融下来。
秋纹好歹保住了命,不过这一身伤,怕是难愈。
裴郁卿以陈启的命换一个侍女,怎么看都是亏本买卖,可这背后的深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晰。
自然,此举同样也是为了救一条无辜的性命。
人命在裴郁卿眼里从不是草芥,在他追随的,和追随他的所有人眼里亦然。这也是太子最大的优胜之处,他有些绝对的狠绝。
这种狠绝和裴郁卿是全然不同,也两不相容的。
“兄长,殿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叶檀微微施礼,她眼睛有些红。秋纹伤成这样,若换作当初,她哪里会这么冷静。
她原本只是一个悲喜随性,烂漫无虑的叶府千金。不必承担什么,不必嫁入皇族。
裴郁卿微失神间,看向身侧的秦书,她这会儿正低着头仔细观察着纳兰楮送的玉笛。
他的公主殿下,何尝不是如此?
连被人施礼都会脸红逃跑。
“胡乱自责什么,与你无关。今夜即便没有这件事,太子也不会安分。”
裴郁卿说完,傅望舟有些肃然地问,“裴大人,陈启的命当真要保?”
这也是秦书想问的。
她看向裴郁卿,见他眉宇有些冷意,淡然道,“陈启活着,是生是死,由太子决定。该如何生如何死,那就得由陈大人决定了。”
*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秦书回到房里便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太累了。
和太子东拉西扯累,成亲累。
活着就很累,但也因此才知道自己在热烈地活着。
裴郁卿坐到她边上,侧身看着她,“是不是很累?”
秦书此刻说话都觉得费力气,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后挣扎着爬起来。裴郁卿扶了她一把,她坐起来以后,忽然正经认真地望着他。
裴郁卿和她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怎么?”
秦书微微启唇,但什么也没说。
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她到底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目光映晚星,她一寸寸望着他,终于开口道,“裴大人......”
“嗯。”
“你我如今,可算得是彼此不讳,相互信任的关系?”
秦书的婚服裙摆在他手边,裴郁卿低头轻牵着她的衣裙袖角,有些心猿意马,“自是算得。”
“那裴大人,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裴郁卿闻言抬眸,对上她认真询问的明清眼底,目色几转,噙着笑开口道,“没有。”
没有。
秦书似笑非笑地低头抚了抚黛眉。
也是,他上辈子瞒了她二十年,都没开口告诉她,这会儿又哪里会说。
不过......
她如今还真得好好查一查,与她有婚约的小公子,到底是谁。
裴郁卿深目凝望,指尖轻轻捏着她的裙角。
方才新婚,如此夜色,总不能和她说婚书其实是别人的......
待以后,他再解释。
眼前卿卿,低目抚眉,唇含笑漪,芙蓉妆,桃脂晕。
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是......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裴大人望着殿下,思思情情。平日里菩提无树,明镜非台的凉薄之心,此刻尽是缠着些绮丽婉诗。
秦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视线漾漾,在想那婚书。
「今夕何夕,邂逅子兮。吾卿娇娇,未及画眉。此间辰星千移百转,待其华桃夭灼灼,玉帛戋戋,迎粲而归庭。此情不移,不问别离。」
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去。
秦书淡愁不展。
上辈子以为这是裴郁卿写的,不知道有多喜欢......
十七年前,秦关秦大人同至友相约,若夫人所生公子,便教他与那时好友已五岁的小儿郎结义为兄。若所生千金,便结良缘之好。
小千金四岁时,和小公子初次见面。
小公子见着了出生四年的未来小娘子,写下了这纸婚书。
对于九岁便能属文的小儿郎来说,写一纸婚书根本算不得什么。
很不幸,秦书就是那个千金。
更不幸的是,这婚书是裴上卿送来的。
父亲得知裴上卿便是已故好友当年的养子,亦是诧异不小。
尤为令人头疼的是,这一回秦书知道这婚书并非是裴郁卿的。
她这是栽在他手里了不成。
不行......此生一切皆有定数,她手握命理,绝不重蹈覆辙。
她要长命百岁,裴郁卿要安稳周全。
然后待令太子撤位,她便同裴郁卿和离。
后半生天宽地阔,他二人换一种活法。
皆大欢喜。
秦书如今沉暮梦回,还是常能见到,那晚冬雪彻夜。
上辈子和裴郁卿夫妻十几载,她才得知那老混蛋连这婚书都是骗她的。从夜宴初遇,再到以婚书求娶,算计的恰到好处,一步步皆是他设计好的。
她初遇便芳心暗许,后来‘阴差阳错‘地知道他们早早便有婚约,知道他就是那有过人之才的小公子,以为他们是命中注定,彻底被他勾的失了魂。
自然,这‘阴差阳错’,也是他算好的。
秦书当时自己知晓此事,并没有什么不可收拾的情绪。她只记得自己看着那婚书笑了笑,是笑自己还是笑裴郁卿,早已记不清了。
他瞒了她一辈子,她也瞒了他一辈子。
她是有机会离开他的,但是为什么自己甘于沉堕,同他不死不休地相对到最后,她也不清楚。
最初的真心,她也早就找不回来了。
裴郁卿如今身份不比寻常,他的婚事,连陛下都要斟酌再三。
他手执这婚书并非多此一举。
一来,可以将令珩公主的心勾的更牢。二来,可以有更稳的把握,让陛下赐婚。
陛下虽有可能将这宗族外出的公主嫁给他,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此一来,至少足以十拿九稳。
婚书不可轻废,无实背景的公主,身份也正权衡在陛下的心头上,纵怎么衡量也都是使得的。
秦书到头来也没去查这婚书到底是谁的,当年同她定下婚约的小儿郎到底是谁。
总之这个人不是裴郁卿就是。
她所以为的命里注定纠缠不休的缘分,全是裴狗贼平白造出来的。
那老东西可能也想不到,她这么好勾搭罢。只一句‘参见令珩公主’,便将她的死心塌地给骗去了。
秦书慢条斯理地在心中规划,直到裴郁卿唤了她,“殿下。”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声。
“该洞房了。”
“嗯......嗯?”
秦书还没听完他的话,眨了下眼睛品过味儿来,才抬头恍然察觉他醉人的目光,然后心跳就紊乱了。
明明十八岁的年华,这心脏怎的总是不安稳的样子。
她一把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衣裙衫角, “谁要和你洞房!”
裴郁卿笑了一声,沉沉低朗,传进耳朵里,秦书耳根都开始发热。
“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夜,难道不应该吗?”
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不成体统的话。
想前生大婚,他压根没这个想法的......
秦书收拾好思绪,不搭理他,顾自去拆饰准备就寝。
她将所有钗环都拆下来,青丝无缀。先把婚服给脱了,再洗漱。
秦书随手解了腰带,正要脱衣服的时候动作才蓦然顿住。
她悄悄回头,和裴郁卿坦然欣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秦书瞪他一眼,“你看什么!”
上辈子除了那一夜......她都自己一个人惯了,他们俩也从来不同居,哪里有这种顾虑。
裴郁卿无辜地扇了下纤浓的眼睫,“怎么,不洞房,自己娶回来的夫人看也不准看?”
秦书咬牙,“当然不准!”
他们关系才没有这么好......
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她也不是不认识年轻时候的裴郁卿,可眼前这个和她印象里的,怎会相差地如此远。
就好比她记忆里的裴大人,这种情况下绝不会坦荡磊落反问她,“看一下犯法吗?”
“......”
秦书说不过他,只能干瞪着他,“你不许看,你去睡书房。”
“凭什么。”
她语塞,拢好衣服往门口走,“那我去。”
不跟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子一般见识。
裴郁卿腿长的紧,三两步走过来,秦书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他给拦腰抱了回来。
她双脚腾空,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
秦书愣愣地被他打横抱起来,脸颊晕粉,她还是头一回被他这样抱。
“裴郁卿!”她第一反应就是生气,“你放肆!”
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年纪太小,嗓音没什么威慑力,她每次喝斥他放肆,都是娇娇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