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旧闻,沈一拂也不避讳,“嗯,你又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八卦?”
“我只是听我姐姐提过……”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是因为悔婚的事……”
看她一脸的想听又不好多问的模样,他道:“空穴来风,倒不算谣传。”
“为什么?”这个疑问存在心中已久,她按捺不住问:“我看那个赖家的女儿生得很漂亮,和你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他不置可否抬了抬眉毛,“不是听人提起,怎么还见过照片了?”
“我就是帮我哥整理报纸时……无意中见过。”懊恼于自己的唐突,想着他并不会对一个黄毛丫头聊这些,“算了,当我没问……”
“这桩亲事未曾征求过我的意见,不存在悔婚之说,”他说:“至于外貌或是门第,只不过是婚姻中锦上添花的考量,若不喜欢,便毫无意义。”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在述说课文,但落在云知耳中,却尤为刺耳,当初那句“当机立断,何以未断”再次兜上心来,她默默低着头,不知是在说谁:“你又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
“婚姻是试不得的。”
他望着浓郁的夜色,不假思索出来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可笑,从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的心事,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和这小丫头说了这么多。
“这些闲事……”
没说完,忽然听她说:“反正不是第一次,新婚都能出逃,试个婚又算得了什么?”
沈一拂的眸子难以抑制地一晃:“你说什么?”
只这么悄然咕哝了一句,没想到他如此耳灵,云知没在第一时间想出什么敷衍的话,只好再次把姐姐拖出来,尽量平静地瞎编道:“这个,我也是听我姐说的……”
“噢?又是姐姐?”沈一拂端视着她:“她是如何说的?”
云知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
此刻的沈一拂眸色冰凉,与人前的一派儒雅判若两人,与方才略带幼稚的“赌气”也不同,“逃婚”二字……像是不留神间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然则,这何尝不是她的伤疤、她的痛处?
也许是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寻到宣泄的出口。于是索性迎着他的目光,故意用戏谑的语气问:“她说,沈先生从前成过亲,结果新婚之夜逃婚了……怎么,莫非是谣传?”
她就站在树下,被笼罩在灯雾中。
乍一眼看去依旧是少女荏弱的姿态,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属于本人的强硬与傲慢,沈一拂定定看着她,想要上前再看清一些,竟是没能踏出半步。
云知被他瞅得不自在,故作若无其事耸了耸肩道:“我家就在前边,先回去了……”
她拢着挎包肩带,正打算往家的方向奔去,没来得及撒开腿,就被沈一拂挡在前方,强行堵在了墙角边。
“关于我的传闻,兴许诸多‘罪名’中是有抛弃妻子这一桩,但……”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但是新婚夜出逃之事,除近亲之外,无人知晓。”
云知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字一句问:“你,从何而知?”
第二十四章 新学初开
盛夏八月,即使是晚风,依旧是潮热的。
汗珠从鼻尖滑下,衬衣的后背都打湿了,她的眼神反而镇静了下来。
“沈先生真的认为你的那些过去知之者甚少么?”云知看向他,“别人只是不在你面前提及而已。”
当年他连夜逃婚,即使将军府与亲王府竭力将这件事摁了下去,仍有不少风言风语流传于北京城的街头巷尾中——她本是京城权贵中的天之骄女,成亲半年已极少出门,饶是如此,每每回娘家探亲、抑或是进宫参宴,但凡露面于人前,耳根子从未消停过。
有同情她者,有巴不得瞧她笑话者,便是在她跟前义愤填膺撺掇她作废婚约的人,也未必是真心盼着她好。
那短短半年,她尝尽了前头十五年都没尝过的人情冷暖,如今沈一拂竟然理直气壮地同她说“除近亲之外,无人知晓”?
也是。他漂洋过海回国,也不知是她死后多久的事了,满清政府都垮了,众人自顾不暇,至多见他有点愧疚,安慰他一句“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谁还有闲心同他聊那些陈年旧事?
“就是听我姐姐说的啊,她也是从别处听来的。”云努力扮出一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我原也不知真假,沈先生来追问我话头的缘起,怕是问错人了吧?”
她心想:我只说姐姐,并未说是哪个姐姐,想来他也不会真的跑去问楚仙或幼歆,即便有万一,她再诓说是早年从大姐姐那里听来的,反正死无对证,他又能如何?
前一刹,沈一拂以为捕捉到了什么痕迹,听完她对话,又觉得一切根本无迹可寻。
路灯昏暗,照不亮他的眸,沈一拂神色飘忽了须臾,平静道:“说的也是。”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不时有车辆穿过,云知唯恐要被自家人瞧见,便也没去留心他的表情,只道:“今天多谢沈先生相送,我该回家吃饭了。”
说罢,飞快绕开,头也不回地奔回家中去。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迈开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整顿晚饭,云知都心事重重的。
她只觉得自巡捕房外遇上沈一拂后,种种言行都颇为反常,尤其是那句“哪家派来”,像是嗅到了什么危机似的。
幼歆瞅她光舀汤不吃饭,“你是不是在苦恼考试的事?”
云知回过神来,“什么?”
幼歆说:“我听说这次的考试只不过是摸摸底,犯不着太紧张。”
楚仙不咸不淡说:“摸底考对已经过了入学考试的学生来说,是只排个名,但五妹妹既没参加入学考试,连特招生的测验都没有合格,如果摸底考再砸了,恐怕当个旁听生都难。”
幼歆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些,她诧异盯着云知:“不会吧,特招不就是走个过场么?这你都没过?”
“……”并不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好么。
以往林赋厉听到这里会说一句“无需操心大伯来办”之类的话,这次他大抵也有些无奈,只瞪了楚仙一眼,多余的话也没说。
云知尴尬扒了两口饭,早早回到房间,洗了一把脸,打起精神来温书。
是了,考试在即,囫囵吞枣都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揣摩其他不得解的难题。
那之后大半个月,她连大南大学都没去过两次,也没再见过沈一拂。
待到考试那日,她早早到临考场,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大考,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专注,直到迈出教室,心脏仍在扑通地跳。
除英文外,其他几门几乎填满,文章写得也算卖力,至于能否过关,还得在家等通知。
云知心中没有底气,此后一周时间,等得颇是煎熬。
沪澄既为上海首屈一指的中学,各方面的仪式感也紧随高校的步伐——包括录取通知书,据说也是要亲自邮送上门的。
当天早餐过后,云知就趴在窗台前,不时望着花园外大门方向;十点多的时候总算听到车铃声,跌跌撞撞奔下楼去,门房的人已把信送了进来,收件人写着幼歆的名字。
“就只有这一封?”云知反复询问,“有没有漏拿了?”
门房说:“五小姐,我都问过了,就这一封。”
楚仙同幼歆在花园里打球,听到动静过来,幼歆立马拆开信封,见是通知书,上面印刷着“开学时间”“报道地点”等字样,她“呀”了一声,“我都差些忘了这个呢……”
云知难掩失落,楚仙问:“五妹妹没有收到么?”
幼歆“嗨”了一声,“你不会又没合格吧?也是啊,沪澄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
她话没说完,云知径直转身回楼,幼歆努了努嘴,同楚仙说:“你瞧她那脸色,甩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儿实话也不愿听,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抓紧时间想想接下来去哪里念……”
楚仙瞥了她一眼,“下回你考砸了,我也说几句‘为你好’的话试试?”
幼歆:“……”
云知躺在床上,脑子里除了卷子就是题目。
料想之前的所谓语数几乎满分只是巧合,所以即使这次做满了卷子,也于事无补。毕竟她的功底那样差劲,落榜也不算出乎意料。
要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不仅是这段时间她投入的学习热忱,耽误了大哥他们的宝贵时间,还有……两次机会都没把握住,他该如何看轻自己。
整整一个白天,云知都把自己闷在房里,直到傍晚。
“五小姐,我刚在门房那边收到一封信。”
听到小树的声音,云知从床上蹿起身,忙不迭拉开门,“我的?”
小树递了过去,她飞快拆开,看到“沪澄中学教务处”的封皮时,心头一跳。
“那邮递员说这回录取通知书分了两批寄送,这才迟了。”小树也替她高兴,“我就想嘛,五小姐这段时间这么用功,哪会考不上。”
云知迫不及待摊开——与幼歆的印刷体不同,这是一封手写的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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