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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 (容九)


  于是二话不说,关门上车。
  溥仪看到车开走,当然不满,“你好大的胆子。”
  云知不得不解释着:“皇上可知从这儿到宫外,得遇到多少关卡?原本的随侍的人就不说了,各宫门的太监、宫廷外围的岗哨都事先打点过了么?出宫这种事,要么就要力保周全,若是随“性”而起,不止不会成功,下回只会让人更有防备的。”
  溥仪若有所思瞥了她一眼。
  此时,已瞧见从养心殿方向浩浩“荡”“荡”来了一大波人。
  等到御前太监冲过来,几个人将小皇帝护在当中,她手臂叫人一扭,硬生生摁到地上,在一片混“乱”中就这么被押了下去。
  五格格从来没有想过,大清还在的时候,她没来过这里,大清亡了,她还能“到此一游”。
  慎刑司。
  前朝所有太监宫女们的噩梦之地,而今是荒废了,否则地下的牢房也不至于如此草满囹圄,门一关,墙上的灰尘都扑簌簌落下,与腐霉的气息杂糅在一块儿。
  云知坐在已经干裂的床板上,听着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想着这一天下来的经历,自己都觉得荒谬。
  这要是在学校,有纸有笔,写一日纪实心得,别人看了还得说她是瞎编“乱”造。
  她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是否莽撞了,但静下来回想,小皇帝要是上车,全都跑不了,她要是丢下小皇帝自己跑了,小皇帝还得揭发他们,除了让骆川一个人走,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是不知他出宫了没有,要是出去了,能不能联系上沈一拂。
  这么想的时候,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偏过头,看到骆川的时候,惊住了。
  到底还是没逃成。
  太监将他关在她隔壁间,一样没审讯,上了锁后就把他们晾在这儿,等人走远了,云知迫不及待地上前问了第一句:“骆先生怎么也进来了?”
  骆川蹙眉:“你知道我姓什么?”
  看她睁着大眼望来,他先答:“到了景运门的时候就被拦下了。”
  云知局促着,“那他们知不知道……你……那个皇帝……”
  骆川摇头,“拦下我之后也没说理由,直接进来了。”
  云知原抱着两分期待,一分希望他活,一分盼他能带信出去,眼下彻底没戏,难免失落的跌坐回去。
  骆川又问了她一遍:“你刚才说的沈先生,是沈一拂吧?”
  云知点点头,“我是沪澄公学的学生,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长……”顿了顿,想着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爸爸是……林赋约。”
  骆川原本还镇定坐着,闻言倏然起身,握着铁杆,“你是云知?”
  “您……也知道我的名字?”
  离得近,借着微弱的烛光,骆川看清了她的样子,眉目一舒,“瞧我这眼神,前两年在仙居看到你的时候,你还黑不溜秋的,现如今生得这么白白净净,一时都没认出来。”
  云知一听仙居,心下一惊——林赋约隐居仙居之事,就连祖父也是事后才知,这骆川不止知道,还去过……那是不是意味着……
  “骆先生,你知道是谁害死我爸妈的么?”她问。
  骆川闻言,眸光一闪,终是轻轻摇首。
  云知却觉得他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她。
  “那您……为什么要劫持宣统呢?”云知说:“现在是民国,他连个傀儡皇帝也算不上了,您冒此风险,又是为什么?”
  “他还能住在这紫禁城里,是因为仍有许多人对他心存妄想……这些人的复辟梦一日不灭,就一日不会放下手中的屠刀……”骆川喃喃说着,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己听,但显然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她,“你又是怎么进到这宫里来的?”
  云知静了片刻,将这两日的遭遇简而述之。
  骆川听到沈一隅软禁她时整个人紧张的直起身,待她说到平安脱身他才松了一口气。
  云知有些后悔:“可现在不又进来了,早知道,我就不逃了。”
  骆川却说:“沈一隅此人心思歹毒,为达目的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利用,你能从沈府逃脱,还是明智的。”
  她听出了弦外之音,敏锐问:“那,刺杀沈邦的……”
  “是我。”
  云知并不意外,只是奇怪:“为什么?你和他的儿子……我是说沈校长,不也是结拜兄弟么?”
  “当年是,现在不是了。”骆川神“色”寂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么?”
  骆川这回没摇头。
  “为什么……”
  骆川看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关心这些“八卦”,忍不住蹙眉,“你很关心你们校长?”
  “我……只是不明白,当初结义时,不是志同道合,很是投契的么?”
  他眼中泛过一丝伤痛,随即垂眸:“投契……又何止是投契呢……”
  骆川说,初到沈一拂时,觉得这是个颇为老成的少年。
  之所以用老成形容,是当时他单枪匹马,越过敌区将那份至关重要的文献送到他们面前时,那份镇定,骆川自己都未必能做到。彼时骆川比沈一拂大八岁,而他们同盟早稻田大学三人组中的老幺朱佑宁都有二十了,相比于从容不迫的沈一拂,朱佑宁反倒显得像个没谱的少年,成日蹦蹦跶跶没个定“性”,实在令人头疼不已。
  大概他们俩在校所学物理研究方向相似,又因为沈一拂对此钻研见解都极是独到,朱佑宁跟捡了个宝似的,说什么都要沈一拂多留一阵,好帮他指导自己的毕业研究。于是,就这么三天又三天,五天又五天,半个月过去,朱佑宁不仅把沈一拂拉入同盟会,四人还结拜为兄弟。
  能在那种特殊时节加入这么一个强有力且志同道合的同伴,他们自然高兴,而沈一拂的能力不仅限于学术,在布阵方面也颇有所长,之后多次行动能够取胜,他所提议的计划和策略是功不可没。
  骆川记得,当时盟会中有个大人物听闻后,特意来到湖北,想请他去东京见孙先生。不过那会儿国内形势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沈一拂想与他们三并肩作战,便婉拒了,那大人物离开之前还夸他有儒将之风。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对他给予厚望,尤其是大哥,生怕他磕着碰着,到后来稍微有些风险的场合都不肯他去了……佑宁总说大哥偏心,但他自己又最爱黏着一拂的……”骆川说到此处,眸中流“露”出几分缅怀之“色”,“不过那时的我们,终究是太过年轻,总是把未来想的太过简单……”
  “那后来呢?”她问。
  “后来,革命爆发之前,清廷曾派人找我们谈和,到了当日却出尔反尔,将我们一干人全都扣押了起来,包括一些共进会的学生在内,一共六十八人,以此为挟。但临时放走两个,一个是一拂,一个是佑宁。”
  沈邦当时也是朝中将军,放走沈一拂并不出奇,但朱佑宁……
  “是一拂同他们说自己有心脏病,佑宁是他的医生,离不开他,必须也要带他出去。”骆川说:“这是大哥的意思……”
  林赋约希望能保一个是一个,而沈一拂与朱佑宁却想把他们都救出来。
  沈一拂决定回北京寻求帮助,朱佑宁与他同往。
  林赋约和骆川本来不报什么希望,毕竟清廷急着“除叛立威”,而他们也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最终,沈一拂当真带着一号新军的将领赶来,及时制止了那场行刑。
  然而,直到所有人平安离开法场,林赋约询问朱佑宁人在何处时,沉默了一路的沈一拂,满目怆然的跪在两位结拜大哥面前。
  “一拂寻得了新军的人来救我们,在临行前却被他的父亲重伤在府,并“逼”他与满人亲王家的女儿成亲。”骆川道:“佑宁不仅没能在约定的时间等到一拂,更被沈邦察觉行踪,以叛党的身份遭遇捉捕……”
  听到此处,云知只觉得一颗心好似重重跳了一下,然后直往下坠。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骆川喉头微动,“佑宁牺牲的那日,是一拂大婚的前一日……”
  好半晌,他没往下说,直待云知听到自己的发哑的声音:“所以,你们是怪他……”
  “不,我和大哥都没怪他,那不是他的错,将心比心,他的痛只会比我们更甚。”骆川深吸一口气,“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没说过什么话,我们也不知如何开导他。但我们都知道,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而他再是内疚,再是痛苦,也还是撑着一口气带我们所有人平安撤离,我们本来打算去日本……”
  但最终,当船到了香港港口时,他却没有与他们继续同行。
  “他说,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不能一错再错。”骆川说这句话时语速平平,却是一字一句落入云知耳中:“他说,若他都无法带自己妻子挣离那个牢笼,又有什么力量去救更多的人?”
  当时,骆川和林赋约听他这般说,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
  “大哥本还说,有盼头就好,有盼头,不至行尸走肉。”骆川亦沉浸在回忆的悲思中,他没有察觉到这小丫头是什么神情,只自顾自道:“可我们谁都没想到,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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