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若乔的一声尖叫,丁仲庭倒地。
若乔扑过来,嚎啕大哭,无力的摇着丁仲庭的臂膀:“淑婉死了,姐姐也死了,你也死了,我该怎么办……”
什锦见状低声问展追:“大人,如何处置若乔县主?”
展追只冷眼瞧着,望着满院的死气:“不必管她,她自有去处。”
果然,哭了一会,若乔流泪挺起身,在一堆尸体中间,身影孤独苍凉,昔日富贵,如今都化作泡影。
她缓缓抬眼,憎恨的看向展追和叶悠,此时忽然又笑了:“展追,你以为你赢了是吗?你不久也会像我这样,一无所有!”
若乔抬起手臂,指向叶悠:“黄泉路上,有她作陪,我不寂寞。”
说罢,她捡起丁仲庭用来自尽的那把刀,抹上了自己的脖子。
刹那间天地静瑟,她整个人倒地,面上还残存着一丝笑意。
这句话,让展追凝眸,他想起曾经淑婉也说过类似的话。
让他疑惑不解。
“这里处理干净。”展追抬手拍上什锦肩头。随即来到叶悠身边。
这次,二人只是面对面站着,站了良久,展追内疚到不知如何开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垂在两侧,连过去拉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直以为,所有都是叶维隐的错,他因此而给叶悠委屈受,一次一次,想办法羞辱她,折磨她,她对此只是忍耐。
“叶悠,”良久,展追才敢伸手过来,“我送你回别苑,你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所有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叶悠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掌,最后也没有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只抱起父亲的剑,从后门离去。
展追一路默默跟着她,看着她纤弱的身躯被月光包着,他想到叶悠这些年来同他一样,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还要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扛着他亲手递过去的委屈,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那些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她若是挺不住了,她会躲起来哭吗?那个时候她能去找谁帮忙呢?
她故作坚强守着将军府,不肯嫁人,执拗的盼着自己有朝一日会回来。
可自己真的回来了,给她带来的是什么呢,她那个时候又是作何感想,一定很绝望吧。
展追心里抽痛,一个大步冲过去,从叶悠背后环住她。
二人身躯贴在一起,静止成一副画。
展追将下巴抵在叶悠的颈间,手上力道加重,生怕她就此跑了似的。
“对不起,”展追眼角凝着泪瓣,哑着嗓子在她耳畔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让我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展追心里绞痛的厉害,回想他之前的所做所为,哪怕叶悠想要拿刀扎他,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叶悠无声,目光失去神采,满脑子想的只有祖母和荨薇。
“我会将所有的成百倍成千倍的补给你,连同四年前的一同补给你,叶悠,原谅我好不好?”展追嗓子里夹着颤音,不怕她哭,也不怕她闹,唯独怕她此刻的不声不响。
叶悠脑子里一片空白,耳畔的话也听不太真切,只觉着五脏翻涌,疼痛阵阵袭来,逐渐加剧,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淌出来,叶悠抬手去触,在府门口的灯光下看清是暗红色的。
展追这个角度也将她手指上的血色看得一清二楚,他从叶悠的背上伏起,双手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只见她鼻下流成两道血痕,血流到唇尖儿,低落下来。
展追抬手就要去蹭,不料此时叶悠一口血从口中喷涌出来,一半吐在了展追身上,一半吐在了她自己衣襟上。
随后她痛苦的紧闭了双眼,瘫倒下来。
展追忙抱住她,二人一起蹲坐下来。
展追瞪着眼,颤抖着手掌捧着她的脸,不知如何下手:“叶悠,叶悠,你怎么了?告诉我你哪里难受?”
叶悠一手用力抓着自己身前衣襟,一手紧紧抱着剑,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展追头脑嗡炸,理智全无,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前厅快步跑去,用尽全力嘶吼:“来人!来人!去找大夫!去找大夫!”
展追耳畔风声呼啸,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感受到怀中的叶悠紧绷的身子一点一点松弛下来,他怕极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就算孤身一人穿越一片白茫的雪山前路未卜时他都没有怕过。
“叶悠,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我还没有赔你,我还没有赔你,你不能有事!”展追手掌用力掐着她,她依旧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叶悠!”展追不停唤着她的名字。
叶悠用力睁开眼,不知他抱着自己要跑去哪里,眼下身在何方她都不知,她像是忘记了前尘过往,却不由自己支配似的张开嘴巴。
展追见她想说话,瞬间欣喜:“叶悠,你要说什么?我听着,我在听!”
叶悠轻咳一声,又带出了一口鲜血。
展追弯身,附耳在她唇边。
叶悠用尽全身之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爹是清白的……”
展追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太蠢,是我笨,你押着我去你爹坟前谢罪好不好……我会告诉他,我会跟他老人家说,说我对不起他……”
展追话音未落,便觉有东西从叶悠怀里跌落,正砸在他的脚面上,挡了他的去路。随之他感到怀里的人彻底松弛了下来,释放了身上所有的活气。
展追脚步停下来,目视前方,就抱着叶悠呆立在院中。
耳畔忽然想起淑婉和若乔死前的那句话“黄泉路上,有人作陪”。
她们的声音放肆而尖锐,在他耳畔一遍一遍的重复这句话,还不停地伴着尖笑。
良久,他才敢低下头去看怀中的叶悠,头歪在她怀里,若不是口鼻处的血色,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淡然,不染尘世。
仿佛天地间的纷杂,都与她再无瓜葛。
展追知道,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一直守在自己的心里,这次她离开了,自己的心再也没东西可撑,骤然坠地,摔的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
那种窒息的疼痛,他承受不住,他真的承受不住。
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叶悠,从前并非她的一厢情愿,只是当时的他太迂腐,太死板,他像一个懦夫一样躲着,从不敢承认他爱叶悠。
初逃到北境时,他臂上箍着叶悠给她的金环,他再难也没敲下一角去卖。
他即便后来东山再起,身在北境,心却一直向着京城,他日思夜想盼的就是重新回来站到她面前。
他甚至盘算,即便归来时她嫁为人妇,他也要将她夺回来……
这些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暗月将他两个人包裹在冬夜里,这回,他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静立原地,垂下头,两行眼泪滴在叶悠面上,寒风将他低泣的声音掩埋起来,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声一声在口腹内唤着叶悠的名字。
月光将他落寞孤寂的身影拉成老长。
第三十八章 院中悄然无人,午后桂树树……
院中悄然无人, 午后桂树树荫随阳光不时转动,投在地上一大片斑驳的阴影。蝉鸣阵阵,惊人不休, 房前荷塘才露尖尖小角, 稀稀疏疏, 偶有热风吹过,掀起一阵波光闪烁。
闺阁内窗棂下的矮几上燃着淡然薄荷蜜桃香,给流火夏日添了几分清凉和新甜。
窗下半开的红花如褶皱的红绸, 安静垂首,待人采摘。
叶悠头微偏过,不知何时倚靠在软上睡着了,手里还轻抓着柔丝编就的白玉团扇, 上绣淡紫色的丁香花簇,团扇柄处同样拴着一只浅紫色流苏,上有若干碎玉点缀。
随着她睡的越来越沉, 手指便越发松快,那团扇缓缓从白皙的手间脱落掉地,碎玉发出一阵剔透的轻响,将叶悠从浅梦中惊醒。
房门外探进一颗圆滚滚的头来, 嘿嘿笑了两声, 这才进了门,来到叶悠脚边,将团扇从地上拾起重新放到矮几上,这才道:“姑娘怎么又睡着啦?”
叶悠轻揉着双眼,见着面前俏皮的贴身婢女环儿,轻笑一声:“不知怎的,今日一直很困倦, 才坐下不一会儿,便又醒了,身上还乏的厉害。”
“姑娘可是做梦了?”环儿用捻子将香炉里燃尽的香灰朝一边拨了拨,“一般睡时做梦,才会越睡越累。”
叶悠伸了个懒腰仔细回忆:“好像是做梦了,可是……”
可是梦见的是什么,她全然不记得,只记得梦里出现了很多人,都只是模糊的身影和轮廓。
“可是梦见展家公子了?”环儿又轻笑起来,脸颊两侧有一对梨涡,格外可人。
叶悠一怔,心下正生疑惑,刚要开口询问,便见佩玉匆匆从门外进来,神色凝重。
“姑娘,大人这会儿在前厅发脾气呢!”佩玉也是自小便服侍在叶悠身边的,和环儿的活泼不同,她相对而言要稳重许多。
叶悠还未从方才的疑惑中走出来,听到佩玉来报,便问:“父亲因为什么发火?”
说到“父亲”二字,不知怎的,叶悠心头一阵剧烈颤动,心头不觉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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