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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嫁病娇 (乘舟拾星)


  即便现在叶府萧条无人可报,展追也从未想过忘记过去,甚至......这只是开始。
  叶悠的院子依旧叫和院,相比别苑,这里的陈设物件讲究了不少,看着院落气派,便知展追现在在朝中地位不低,但是她从未打听过他现在官位几品。
  叶悠一下午没干别的,只抱着兔子看着李嫂和丽娘忙里忙外,这府里人比别苑的只多不少,今日又派过来几个,人手多了,丽娘便不必再做院子里的杂活,专门侍候叶悠。
  展追一天不见人影,直到落日黄昏才回府,听丽娘说,展追回来时直奔祠堂。
  叶悠觉着耳膜一阵嗡响,只看着丽娘嘴唇一张一合,全然没听进去她接下来的话。
  秋日黄昏短暂,叶悠倚在窗前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橙霞被夜色所替,丽娘悄声过来为在她肩上搭了件银绣桂花大氅,也顺着窗缝朝外探头,只见院中这时节已经没了什么可看的景致,不知她为何还这般出神:“夫人,夜凉了,奴婢将窗关了吧。”
  冷风拂面,吹在叶悠脸上久了面皮便有些紧绷,凉风嗖嗖钻进衣襟,刮在雪肌上,反而让她生出一丝痛快,暂且压住了心头的不安。
  她忽然想去看看展追。
  “我出去一下,不要跟来。”叶悠肩膀一抖,将大氅滑肩抖落,丽娘一把接住,目送她匆匆离开。
  家祠是翻修时候展追命人在府里加盖的,如今展家只剩下他自己,他怕家人客死异乡魂魄无归,则在祠堂中立了牌位,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锥心的孤独感。
  叶悠悄然而至,到了门口却没有勇气再近一步,迟疑片刻,将门悄悄推开了个缝隙,展追背对着她跪在蒲团上,上身笔直,轮廓虽消瘦却如劲松般苍然有力。
  叶悠目光寸寸上移,随之瞳孔骤然缩紧,嘴巴因下意识的紧紧捂住才险未发出声音,他面前的,是一排排先人灵位,依次排列,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静默又阴森。
  很难想象,四年前还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化为牌位长眠于此。
  这一刻,叶悠好像彻底懂了他的恨,展家三十余口,只剩下他自己,单薄又孤独的灵魂,不人不鬼的残喘在这人世间……
  叶悠见了这一切,再没有勇气进门,失魂落魄的捂着嘴逃似的离开这里,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
  这些真的都是她父亲做的吗?
  她不信,她不相信父亲真的会这样残忍,父亲即便效忠南相王,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叶悠脚步匆匆踏着月色没方向的乱跑,身后像随了冤魂恶鬼,无处可躲,脸色惨白无血色,最后她蹲在角落双手抱住头,极力劝说自己冷静下来。
  夜风越来越大,声声吹过她耳畔,像孤魂野鬼的哀嚎,亦像冤魂索命。
  .
  展追深夜才来,见叶悠窝在床里侧,好心没有打扰她,自己脱了外衣便躺了下来,叶悠全然不知,今日颠簸的确实有些累了,回来又哭了好一会儿,早就筋疲力尽。
  展追合眼没多久便又做了梦,梦里依旧重复旧时血腥场景,苍茫无边的雪地里大片大片的鲜红,从他脚下蔓延至各处,他举起颤抖的双手,上面的血还带着温度,再一低头,脚边都是他死不瞑目的家人……
  他猛地从梦境中打挺似的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所及是一片幽暗,借着月光目扫四周,方知又是梦。
  这梦每每袭来皆是如此,将他残存的理智吞噬,他的表情狰狞如巨兽。
  这一出也同时惊醒了睡梦中的叶悠,她胳膊撑起上身回望,睡眼迷蒙好一会儿才看清他的轮廓,方知展追来了。
  展追气息未平,别过脸恶狠狠的盯住叶悠,身子一转,长臂一伸,手用力掐上她的脖子。
  叶悠感到脖子一凉,是他掌心湿冷的汗渍覆盖上来。


第十五章 我娶她,不是因为恨她,而是……
  叶悠感到脖子上的血液卡在他手关节的位置,不得流通,头脑发胀,像要随时炸开,紧跟着眼前一黑,黑暗从脑后袭来,遮住她的眼,她看见展追狰狞可怖的表情被这片黑逐渐吞噬。
  她想到了原由,手只下意识的握住他的,并没有用力挣扎的意思,最后本能发出一声闷吭。
  这声闷吭让展追残存的意念骤然收拢回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上的狰狞迅速退散,原本因愤恨而睁大的双眼和额头上的青筋也渐渐平息,手松开叶悠的脖子,愣坐在一旁出神。
  叶悠眼前的一团黑雾因他手上力道松懈而消散,她朝后重重仰躺下来,大口大口的喘了气,随后呛咳起来,她摸上自己的脖子,好像只差那么一点儿就断了。
  展追听着她用力的呼吸声,心烦意乱,多一声都听不下去,于是翻身下地,从架子上取了衣裳来不及穿好便夺门而出,像逃一般。
  门外的冷风顺着缝隙灌进来,吹得罗帏飘飘荡荡似无根的野鬼,叶悠这回儿彻底清醒了,终明白方才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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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追直奔书房,书房没掌灯,他在一片漆黑中从桌案最底下的抽匣里摸出一只梨花木的锦盒,锦盒中放了一只金线纹绣的红布袋,他手颤抖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拿在手里,随即瘫坐到椅子里。
  手上的物件是一只一指宽的纯金圆环,口径有他上臂那样粗细,表面光滑素净,没有任何图案雕饰,可他一想到这东西的来历就如蚀骨挖心。
  展追一手握住金环,一手搭在自己眼睛上,身子朝后仰去,思绪如连天江水,从远处袭来。
  四年前,他与家人被关在牢中等待流放,叶悠求了他哥找人打点冒险偷跑进牢里,给了他这只金环,那时叶悠哭着与他讲,这金环是她连夜找人打造的,去北境路上凶险苦长,将这金环箍在臂上以备不时之需,一来不易被发现,二来到了北境也可给自己寻个活路,若是实再活不下去就敲下来一点卖了。
  展追每每回忆当时她带给他的震惊都记忆犹新,仿佛那让人发颤的心动还存在身上。
  他还记得最后,叶悠双手握着牢房的木柱,用唇语和他说了几个字:“别忘了我。”
  “我没忘......”思绪将他拉回当下,展追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带着沙哑,“我从来都没忘......”
  他将挡在眼睛上的手放下,双手手指摩挲着金环,目光远眺,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心,像是说给空气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娶她,不是因为恨她,而是因为......我爱她......一直都是。”
  话音未落,他手中金环脱落,他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将胳膊肘撑在桌案上,双手用力抓握住自己额前的头发,爱叶悠,对不起家人,不爱她,对不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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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起,叶悠坐在妆台前将香粉在自己脖子上盖了一层又一层,勉强盖住昨晚被展追掐出的红印子。
  丽娘气冲冲的从门外进来,脚下生风,身上带尘。
  “怎么了?”叶悠歪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接着往自己脖子上盖粉。
  “那位来了,正在西院收拾呢,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丽娘眼珠子一飞,嘟着个嘴,气鼓鼓的。
  叶悠一下子明白了她指的是谁,但她不甚在意,她现在更在意她脖子上的红印子:“来就来吧,她也是这府里的人,自然要跟过来。”
  “本以为她能病上个十天半月,谁知这么快就好了,这下子又不消停了。”丽娘随手抄起了抹布,用力在雕花木架上擦起灰来,她一生气便这样,仿佛手下的东西是仇敌的脸,非要擦掉一层皮不可了。
  叶悠没说话,只是浅笑,天才亮,那边的动静她就听见了,见着陈双双生龙活虎的样,根本就不是病态,她的心思,叶悠也懂,只不过现在身上事儿多,不想理会她罢了。
  为了分散丽娘的注意力,别再让她跟那木架子过不去,于是叶悠吩咐道:“你去拿些菜叶来喂喂兔子吧。”
  “好,”丽娘一提兔子,心情也稍松了松,将抹布放下,随意往兔子笼看了一眼,见笼子门没关严实,惊觉不对:“夫人,兔子不见了!”
  叶悠忙起身过去看,果然只见了一只空笼子。
  二人在屋里环视,角落里四处翻看也不见兔子影子。
  “这笼子门不严,不知什么时候它就跑出去了。”叶悠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仔细回忆着最后一次见着小兔子是什么时候。
  “夫人别急,它那么小,应该也跑不出府,奴婢这就叫人去找!”还未等叶悠说话,丽娘便窜了出去,在院子里张罗起人来。
  叶悠望着那空空如也的笼子出神,怅然若失。
  还没到晌午,丽娘回来了,哭哭啼啼的,沿着墙角藏藏掖掖溜到后院。
  她速度再快也被叶悠目光捕捉到了,叶悠觉着不对,随着她来到后院,只见丽娘提了一桶井水洗手,手一按进桶里便散开了血色。
  目光稍移,见着她脚边躺着一物,一端染了血色,即便如此,叶悠也不难见那就是她的小兔子。
  “怎么回事?”叶悠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到丽娘身后。
  丽娘没想到她能跟来,惊惶失措的将手拿出来背到身后,叶悠打量着她,头发凌乱,脸颊红肿,明显是刚被人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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