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峥闭了嘴,卫丞相沉着脸挥了下手,示意命他退下去。
云峥只好作揖,退了两步后,又忍不住开口,“大人,属下给您寻个貌美的女子来?”
“出去。”
冰凉至极的两个字,带着浓浓的不悦。
这下是真的怒了,云峥不敢再多待,提步退出屋子,苦着脸消失在走廊中。
而那辞雪居里越发安静,半刻后,屋内灯火灭去。
......
一夜细雨霏霏,直到清晨才停,庭院里初发的嫩芽都被打落几片,地面潮湿一片。
空巷无人,相府后院门前早已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萧扶玉梳扮好后,披上青色斗篷从南苑里出来,她戴着面纱,但看得出来气色不错,比起在宫里的时时提防,在卫玠的府中反倒让她睡得自在。
宫里有苏长瑞为她掩护着,在相府住一晚也不错。
在曲折的亭廊尽头,萧扶玉得见等候她的卫玠,依旧就是那白衣卿相的模样,衣物扣得一丝不苟。
他没有遮眼,墨眼平静如常,就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萧扶玉的脚还有些疼,走得有些慢,卫玠收回目光,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她则抬起一只手,道:“扶朕。”
卫玠微顿,并没有动手,但萧扶玉坚持的眼神下,最终还是搀住她的手臂。
萧扶玉得意的勾唇,二人一同走出亭廊,在快出后院门时,她低声道:“昨儿算不算有了肌肤之亲?”
卫玠只是回道:“是臣鲁莽。”
萧扶玉并不想听这些话,纤手握住他的手,轻轻踮脚,凑近卫玠,隔着面纱,柔软的唇瓣触到他的脸庞。
卫玠眸色微顿,与她相视一眼,单手就能握住萧扶玉的细腰,他忙将她按下来,然后退了半步。
萧扶玉眉眼带笑,便轻轻道:“记得想我。”
言罢,不再多作停留,走出院门。
门口的马车前,侍女扶着萧扶玉上车,她回眸看卫玠一眼,那人面容清隽,薄唇微抿,好看的眉头也紧蹙着,像是在气恼。
萧扶玉笑了笑,才入车厢里去。
卫玠转身入府,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确有些气恼,恼自己总是纵容她靠近,越过雷池。
而空无一人的巷子里,马夫掸了掸马缰,马儿小跑起来,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潮湿的空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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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慈心宫,懿旨召见禁卫统领,殿内檀香萦绕,富丽堂皇,却气氛低沉,帏幔两旁的宫女皆跪在地上。
禁卫统领心底一沉,他越过帏幔,只见白马寺的住持正跪于殿中间,身形微抖。
“混账,敢欺瞒于哀家!”
一声怒不可遏的呵斥下,一块墨色石块砸了过来,直中住持和尚的脑袋,顿时鲜血直流,和尚哀嚎不已。
禁卫统领定睛一瞧,砸在住持和尚头上的,正是昨日在白马寺取的玄铁。
殿上的薛太后柳眉怒竖,正大发雷霆,戚德海忙道一句太后息怒,手一挥将那和尚拖下去斩首。
禁卫统领未有磨蹭,跪地叩拜,“臣参见太后,不知太后因何故动怒。”
薛太后冷着眼看向禁卫统领,指了两下地上的东西,“你瞧瞧这玄铁是真是假?”
禁卫长张望那玄铁,又看了眼戚德海的神色,不说也猜到缘由了,忙磕头道:“臣一时眼瞎,不分真假,罪不可恕,还请太后息怒。”
薛太后冷斥一声,“都是废物。”
亲自赶到白马寺,竟得了个假物,一群人还不识玄铁真假,直到一早才得知事有蹊跷。
殿中之人皆低着头不敢言语半句,细细思索着那日情形,禁卫统领小心翼翼道:“这玄铁是假的,莫非那住持没换过来,是摄政王拿了真的?”
戚德海神态微沉,缓缓道:“昨夜便得到消息,摄政王手里的是假的。在般若塔时,宝盒摔落,有个女子躲在桌案下,那女子乃为卫丞相的妾侍。”
戚德海话到这里就停下了,回身看向身后的薛太后。
“只怕是这玄铁在卫丞相那里了。”
薛太后眸色微沉,手放在椅柄上,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动,“卫玠何时多了个妾侍?”
众人沉默不语,薛太后停下指尖动作,靠着椅背,片刻后,才缓缓道:“让监察司查查此女的身世,还有,近来多注意注意卫相府的动静。”
戚德海神情淡然,颌首应道:“是。”
薛太后微敛心神,看向禁卫统领,“昨日皇帝在做什么。”
禁卫统领略有停顿,低首道:“听苏长瑞身边的太监说,昨儿花朝节,陛下偷出宫去与户部之子游湖喝酒,半夜喝了个烂醉才回来,今早都还没醒呢。”
薛太后神色里有几分鄙夷,“这个没用的东西。”
都不需要她留半分警惕。
禁卫统领低着头,不再言语,只见太后一挥长袖,示意退下,他连忙站起身来,退出宫殿。
第11章 辞雪 在我这里,陛下不能说谎
花朝节一过,淅沥的细雨下得没完没了,京都街道行人少了许多,百姓亦不好劳作,后宫选秀都得等天放晴后再举行。
京都城外的明月湖上雨蒙蒙,旁的柳树正发着芽,湖岸边有一座赏景的八角亭,身披黑衣斗篷的男子撑伞走过潮湿的石子路,入亭而来。
亭内,一拢青衣的卫玠负手而立,双眸被眼罩所遮,瞧不见这湖中景色,只听细听雨声。
入亭而来的男子将油纸伞收起,放于一侧,行礼道一声:“卫丞相。”
卫玠微微侧首,身后之人将斗篷帽摘下,他五官俊朗,眉目间几分儒雅,乃为监察司督捕顾风眠。
顾风眠在石桌前坐下,瞥了眼桌上斟好的清酒,道:“太后已经开始盯着你了。”
卫玠淡然回道:“她不是一直都盯着本官不放吗。”
顾风眠无奈地撇嘴,道:“白马寺的住持已被斩首,戚德海已命监察司调查你那妾侍的身份,近来多加小心些。”
卫玠沉凝片刻,负手回过身,平静地将衣袖里的书信递出来,“麻烦了。”
顾风眠将书信打开看了两眼,上面是做的一个假妾侍的身份内容,他将书信放入衣襟里,端起清酒一饮而尽。
二人不再多有言语,顾风眠将斗篷帽戴上,撑油纸伞退出八角亭,渐渐消失于雨中。
明月湖依旧斜风细雨,亭内恢复平静。
......
两日之后,细雨将停,京都街巷间百姓津津乐道起卫相府内的妾侍,这卫丞相素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竟不想府里藏了个娇弱的妾。
听闻是个病秧子,名为辞雪,自幼体弱多病,门第落败,无处可去,卫丞相怜惜,这才收入府中。
因病,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鲜少有人知晓这位相府妾侍。
花朝节,与卫丞相一同前去白马寺祈福,撞见贼人入寺作乱,这才让人晓得有这么一位辞雪姑娘的存在。
人言道到底是个男人,这府里头怎会一个女人都没有呢,只是不知这位女子是怎样一番容貌,竟引卫丞相疼惜,令人称羡。
这样的言语,自然也传入了玄华宫,萧扶玉靠着龙椅,听苏长瑞把这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事传得热闹,倒让萧扶玉怪意外的,果然这京都里闲人不少,对咱们国士无双的丞相大人的私事分外感兴趣。
辞雪这个名字......
在她幼年还未入宫之前,便是名为萧辞雪,而后因这名儿过于女气,先帝便改为扶玉,从此再无人知晓这个名字。
若不是如此,萧扶玉差点以为真有这么一位体弱多病的辞雪姑娘在相府,此番看来,卫玠知晓她是女儿身的事实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来是先帝曾透露给卫玠的,如前世一样,他早就做好扶持一个女子称帝的准备,而她对卫玠一无所知。
所以萧扶玉也实在没想到卫玠竟然送了两个非同一般的侍卫过来。
萧扶玉瞧了瞧身旁的苏长瑞,又瞧了瞧宫殿里的两个衣着单薄的侍卫,面若冠玉,身形清瘦,持笛奏琴的。
苏长瑞有些吞吐,“卫丞相说就当是给陛下解一时闷,唱个曲弹个琴什么的,但请陛下切勿过于耽迷。”
萧扶玉微微蹙眉,指了指那两个人,“这到底是侍卫还是男宠?”
苏长瑞不知该如何解释,道:“这......”
“这要传出去,朕又得背上个断袖之名。”
萧扶玉轻哧一声,卫玠这是打发她还是警示她,就这样的?她岂是那种好男色之人,她好的是卫玠的色才是。
苏长瑞道:“有卫丞相打理,这事儿传不出去。”
萧扶玉冷瞥一眼苏长瑞,使他不再乱言,瞧着底下的两个侍卫,再说了,这比卫玠不知差了多少。
她道:“赶走。”
苏长瑞手一挥命两个侍卫退了下去,然后又听萧扶玉道:“把卫丞相给朕宣来。”
苏长瑞领了话,拱手退出宫殿。
莫约半刻之后,萧扶玉正于殿内持笔批奏折之时,苏长瑞的一句丞相觐见后,那身着仙鹤朝服的卫玠缓缓走入。
萧扶玉笔尖顿下,抬眸看向殿内的男人,容颜倾世,气宇淡如冰雪,明明衣袍严实,却在他身上越显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