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捋捋胡须,点头。
“那么,现在,我请这位大婶将三种蜜饯分别放在三个碗里。”田莓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婶看起来不苟言笑,只轻轻点了一下头,便隔着薄棉布,将蜜饯一一放入碗中。
“变色了!”小男孩轻呼。
他这一嗓子,引得府衙大人也起了身。
底下的围观群众很是好奇,可又不能上来看,只能徒劳踮起脚尖。
田莓自然看到了结果。
其中,泡着英婶家蜜饯的水呈现出浅浅的淡黄色,而刘四第一次呈上来的蜜饯泡在水里,则呈现出带着污渍的黑色,最后一碗水泡的是从刘四身上掉下来的蜜饯,也是呈现出浅浅的淡黄色。
这都不用尝,一看就知道结果。
那汉子道:“也就是说,从刘四身上掉下来的蜜饯才是秦家村铺子卖出去的蜜饯。”
府衙大人点头,“应是如此。”
田莓走上前,“现在请这位大哥,还有这位小郎,捏一捏这三份蜜饯的软硬程度,”
小男孩应该是第一次被这样郑重地对待,小耳朵尖都红了,学着旁边的汉子,努力板着脸,故作老成走过来。
他的小手肉肉的,像是探究新事物一样,认真负责地捏了好久。
汉子说完后,轮到他说话。
他看了一眼他娘亲,才用稚嫩的童音道:“呃……第一份蜜饯有点硬,第二份蜜饯很软,第三份蜜饯也是有点硬。”
他眨着大眼睛看向府衙大人,“大人,我说完了。”
府衙大人家中也有幼子,眼中含笑道:“好,先退下吧,本官亲自试试。”
田莓也没阻拦,任凭府衙大人上手。
“果然如此。”府衙大人捏完,下了结论,“刘四呈上来的蜜饯,纸是秦家村的纸,蜜饯却不是秦家村的蜜饯。刘四身上掉下来的蜜饯,是产自秦家村的蜜饯,纸却不是用秦家村的纸包着。”
擦过手后,他看向底下跪着的刘四,“刘四,你还不从实招来?”
刘四面如死灰,眼里无光。
府衙大人声音里充满威严:“刘四?”
刘四不甘地看了一眼田莓,这才开口:“草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哪里不顺眼?”府衙大人审过那么多案子,深知有因才有果。
刘四耷拉着脑袋:“看他们生意太好了,赚太多钱,不顺眼。”
他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不顺眼,府衙大人拍拍桌子,“说清楚点?你家住何处,家有何人,做什么营生?人家凭本事开铺子赚钱,你凭什么看不顺眼?”
刘四犹豫了半天,也没回答他是干什么的。
府衙大人朝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大声道:“有没有谁认识刘四?”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但就是没有出来应答。
衙役正想退回去,有个弱弱的声音道:“我知道,刘四他就是个痞子,平时专门在小巷子里劫些钱财。”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
田莓一眼就看到了说话的人是个瘦小的老头。
老头走到衙役旁边,再不肯靠近刘四。
刘四眼神恶狠狠的,被衙役踢了一脚,才老实一点。
田莓认为,老头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府衙大人显然跟她的想法差不多。他详细问过后,对刘四道:“你认不认?”
刘四偏头,不说话。
事实就摆在面前,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当事人就是不认。怎么让人招供,属于府衙的事。
府衙大人正想跟田莓说他会带人回去慢慢审,恰好看到田莓摇了摇头。
府衙大不由问道:\'“秦太太有何见解?”
这个女子,不简单。他客气点对待,没必要交恶。
田莓也不扭捏,道:“大人,民妇有两处疑问。”
“请讲。”
田莓看向刘四,“第一,那种劣质蜜饯,刘四从哪里买的?”
“恕我直言,这种蜜饯对身体有害,吃不得,无论价格多便宜,都不能吃,”她尽量大声,让围观群众都听到这句话,“待会儿,大家可以直接上来这里看看劣质蜜饯到底有多肮脏。”
田莓目光清正道:“所以,大人,民妇还想请大人务必找出售卖这种蜜饯的商户,这可事关我们老百姓的身体安危。”
府衙大人点头,“说得有理,本官一定严加督办。”这事儿办好了,也算是一大政绩。
“这第二,就像大人方才所说,刘四是痞子,按理说与我们秦家村并无纠缠,为何他偏偏要找我们的事?”
府衙大人也赞同:“本官也有同样疑问。”
他看向底下的衙役,衙役点了点头,他正欲说话,忽听不远处传来喊声:“禀大人!捉到刘四同党了!”
围观群众沸腾了!
今天这事也真是一环接一环,高-潮-迭起。
“捉到同党了?怎么捉的?”
“哎呦,今天这事可真是精彩!”
府衙大人也蹭地站了起来,“快把人带上来。”
田莓闻言,赶紧在人群里搜寻秦淼的身影。
没看到。
她心里有了猜想,再一次往带人来的那群衙役看,才在那群人后面看到了他。
他穿得很低调,面无表情。
田莓只看了一眼,没有时间再看,因为那群衙役已经将人带了上来。
她一看,惊了,除了两个她认识的人之外,还看到了一个熟面孔——黎老爷!
田莓眯了眯眼。
“底下何人,报上名来!”府衙大人这会儿简直中气十足。
田莓这才搞明白,原来中间那个是周记蜜饯铺子的老板,秦家村铺子开张后,影响最大的是他家的生意。而左边就是周记铺子的小二,刚才就是他在围观群众中蹲守结果,回去通风报信,这才被衙役们跟上去抓到人。
“大人,卑职在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在说今天这事办得不好,说刘四并不是个好人选,还说以后要更小心些。”
这可是功劳,跟去抓人的衙役个个都站出来表功。
周记铺子的小二到现在还是呆滞的。掌柜额头冷汗直冒,门外冲进来那么多人,他被吓了好大一跳,现在还有点说不出话来。黎老爷也是满脸菜色。
府衙大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盯着刘四:“还不快快招来?”
现在刘四没有退路,他才是突破口。
刘四这回果真立马招了:“是周记铺子的掌柜找了我,让我来找麻烦。”
那周记铺子的掌柜也反应过来了,立马反驳:“你血口喷人!”
“对……你胡说八道……”掌柜指着刘四道,“你自己搞的鬼,关我什么事?”
说罢,他猛地磕头:“求大人明察秋毫!”
黎老爷也回神了,他满心复杂审视田莓。
田莓丝毫不惧,笑着回看他。
她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黎家的手笔。
可刘四的突然爆发打断了他们无声的对峙。
“大人,我有证据,他们家的仓库里就堆着那种吃了会拉肚子的蜜饯!”
田莓惊到了,这……栽赃嫁祸做得还真是……
这周记的掌柜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用自己铺子里的东西做引子呢?而且之后还要卖出去?
府衙大人立即派人前去搜寻证物。
这下,小二撑不住了,痛哭流涕,主动交代:“求大人明鉴,小人只是传话的,小人没做坏事,小人真的什么都是听掌柜吩咐!”
田莓低头。这算是帮凶吧。
府衙大人让人把小二拉下去,真正棘手的,是周记的掌柜还有黎老爷。
“两位,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黎老爷嘴唇抖呀抖,一副被污蔑的样子,“大人,草民真是被牵连的,当时草民就是恰好去问周掌柜点事,他硬要拉草民坐下,草民这才听了一耳朵。”
他举手发誓:“草民真的什么都没做。”
“呸!”周掌柜一听,怒了。
他痛骂道:“你黎仁忒不是人,明明是你先挑拨我,我这才起了心思,是你说要整垮秦家村的声誉,让秦家村混不下去,捡回你丢的面子。”
这两个狗咬狗,府衙大人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放心,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田莓主动道:“大人,我可以说明一下黎家与我们家的恩怨。”
第39章 乐了 “小心。”
秦家和黎家的那些事, 瞒不了。
这个时候,藏着掩着反而对秦妙的名声不好,还不如光明正大说出来, 反正做错事的人不是她。
田莓如是这般说了一遍,特别渲染了一下黎太太当时来退亲的场景, 底下的百姓像是听书似的,个个义愤填膺。
“太不应该了!怎么能这样?”
“是啊, 就算退亲, 你好好退不就完了, 怎么还让人家姑娘去当妾侍……”
田莓从头至尾只是说了一下客观事实,从没发表半句带有情感色彩的观点。
黎老爷闭了闭眼, 自知这茬儿是揭不过去了。
府衙大人听后,心中一言难尽。当初黎家上门来找他求亲, 诚意很足, 他还想过要不要把家中的庶女嫁给他家儿子,可现在看来, 幸好没嫁,有这样的糊涂长辈, 指不定以后他们家还会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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