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下好似也没别的法子。
??顾清霜只得站起身往外走,行去膳房那边。千福寺的膳房自有一班女尼操持,圣驾来此时就算带了御膳房的人,也仍要守千福寺的规矩,只能做素斋,一应荤腥皆不能有。
??阿诗跑这一趟传话不免耽搁了时间,顾清霜走进膳房时膳已全然备妥,食盒都已装好。纵使寺里一应吃食都从简而为,从简全素的御膳也足足装了两大食盒,她与阿诗各自拎起一只,便往云和郡主那边去。
??自踏进云和郡主的院门起,两个人就都悬起了心。
??顾清霜细细想了一遍,按说这送膳应该也是见不着圣颜的,她们只消将食盒送去房门口,交给近前侍奉的宫人便是。但净尘师太的担忧还是不无道理——就算见不着圣颜,那万一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动静,不也还是叫人惶恐?
??好在直至进了内院,她们都没听着什么,院子里安静的好似无人之境。
??顾清霜目光自几株白梅间穿过,看见袁江与几名宦侍一并守在正屋门口,遂与阿诗一道走过去,微微欠身:“贫尼前来送膳。”
??“哟,妙心师父。”袁江含笑躬身,伸手接那食盒,“不劳师父了,咱给送进去就行。”
??“辛苦。”顾清霜客客气气地将食盒接过去,阿诗手里那只也自有旁的宦侍接过。另有人上前叩门,转瞬便听屋里想起清亮女音:“谁!”
??是云和郡主的声音,却比往日听着尖锐,还夹杂轻颤,显得虚。
??稍稍一静,这声音又说:“别……别进来……”
??顾清霜怔怔,上前轻问袁江:“郡主怎么了?”
??袁江苦笑:“郡主病了好些日子,本就体虚。昨日又经梦魇,彻夜不得安寝。”
??顾清霜:“皇上整日守在这,是为这个?”
??“自是。”袁江点点头。
??那倒是净尘师太多虑了。
??顾清霜心神一转,又上前半步,不等袁江反应,抬手叩门:“郡主莫怕,我是妙心。”
??“你走!”屋里的声音愈发尖锐,带着惊惧,声嘶力竭之后急转而下,转为娇弱啜泣:“你们都容不下我……你们都容不下我……”
??顾清霜锁眉,余下的话都暂且忍回。
??一门之隔的房里,外屋中空荡无人,内室中宽大的拔步床靠在墙边,南宫敏喊完那一句就好似失了全部力气,整个人都柔软地委顿下去。萧致坐在床边,紧攥着她的手,看着她满面泪痕的模样略显无措,良久才试探着开口哄劝:“不哭了。你整日滴水未进,多少吃些才好。”
??说完他就要起身,可刚一动,南宫敏就猛地将他衣袖攥住,满目的不安:“不……致哥哥,别走。我怕。”
??“不怕。”他的口吻极尽温柔,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将一缕秀发捋到她耳后,“只这两步路,我接了食盒就回来。不出去,也不让外人进来。”
??南宫敏仍是惊魂不定的样子:“那妙心……”
??“妙心也只是无辜受害罢了。”
??“不是……不是的。”南宫敏的声音变得激动,“让她走,让她走!我不想再看见她!”
??这句话之后,屋里静了一会儿。
??房外,顾清霜的黛眉蹙得更紧了些。周遭过于安静,云和郡主的每个字听来都无比清晰。两旁的宦侍们神情都变得不太自然,连掌事袁江神情也有些僵硬。
??顾清霜心里斟酌着轻重,房门在面前吱呀打开,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颔首:“皇上。”
??皇帝向她手中的食盒伸手:“给朕吧。”
??他这样说,令顾清霜顷刻里更加确信屋里一个宫人也没留下,他在亲力亲为地照顾云和郡主。
??这样的分量,云和郡主“不想再看见她”,他该是会答应的。
??顾清霜欠一欠身,依言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他又伸手要接阿诗手中那只,她淡淡等着,待他要阖上门回去,才忽而开口:“皇上。”
??萧致脚下顿了一下,目光再度投向她。
??顾清霜平平静静地垂着眼睛:“贫尼方才得闻郡主所言,想请皇上以郡主平安康健为先。”
??她的语气认真诚恳,好像全然没有探知他的心事,全然不知他在心里多半已先让她走了,反在担心他不理睬南宫敏所求之事。
??她微拧着眉头,好似眉心里填满了愁绪:“贫尼知晓皇上至仁至孝,必不愿违背太|祖皇帝祖训。可皇上容贫尼说句大不敬的话——佛家慈悲,总是要以生者为重。如今云和郡主玉体欠安,万般祖训想来也都可……都可宽容一二。”
??“贫尼如今是出家人,幼时亦是寻常人家吃过苦的人。换个地方清修,于贫尼而言也都使得。”
??“若是外面议论起来……”她略微苦恼了那么一下,就盈盈抬起头,剪水双瞳望着他,真诚无限,“贫尼不懂政务,但皇上素来英明有担当,贤德之名在外,这点子事大约也闹不出什么风浪,左不过是儒生们会说些难听的话……”
??“若如此……”她一咬嘴唇,“贫尼愿自请离宫,去旁的寺院修行,以保全圣誉。”
??一瞬之前,为旁人退让的委屈、为大局顾虑的坚定,俱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合着背后的残雪、青灰发暗的天幕,一股子苍凉衬得眼前身影娇柔又冷傲。
第8章 步步试探
??此情此景,直令萧致晃神。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宫人们看着顾清霜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良久,还是内室里又传出了声响:“致哥哥……”
??萧致蓦然回神,面上一时局促,但随着一声轻咳便缓了下去。
??他无甚情绪地看看顾清霜:“朕会料理好此事,多谢妙心师父好意。”
??说完,他便转身进屋。顾清霜不再多说什么,微欠身以示恭送,房门很快就在面前关合。但她并未急着走,安然静立,两旁的宦官都看着她,也不做催促。
??不多时,她隐约听到屋里又传来少女的柔声轻言:“致哥哥,外面是妙心,是吗?”
??皇帝说:“是。”
??“我方才……我方才心神不宁,直被梦里的事情吓糊涂了。”南宫敏轻颤着呢喃,皇帝刚在床边坐下,她的手就抓住了他宽大的衣袖,“致哥哥别把我方才的话放在心上,也别……别真让她走。否则,便是我的不是了。”
??最后一句,声音更低。低得像是被愧疚压下去的,让人闻之不忍。
??萧致不言,将食盒放在榻边的小桌上,温声:“多少吃些?”
??“嗯!”南宫敏乖巧地点头,撑坐起来,萧致旋即拿了件披袄给她搭上,揭开食盒看看,先端了碗粥出来。
??门外,顾清霜终于无心继续再听,目光转向袁江,略颔首:“贫尼先告辞了。”
??袁江即道:“有劳了,师父慢走。”
??顾清霜转过身,向院门走去。屋里,南宫敏乖顺地让萧致喂着粥,心神却飘在外头,听到顾清霜终于走了,多少松了口气。
??她是真没想到,这妙心反应如此之快!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从如国到大恒皇宫,宫闱之争早已看遍。宫里的那些女人,身家性命系在帝王身上,自是不仅要活得机关算尽,还要处处小心。
??所以,敢硬着头皮在帝王面前硬气的,从来都没有几个。许多人连神鬼都不怕、手上沾满血,在天子面前也只敢温柔相对,仔细侍奉。
??她,当年是拼着一场豪赌才来此修行的。她赌帝王见惯了小鸟依人,一时吃不到嘴里的便更让人放不下。
??可后宫里美人儿那么多,一旦萧致将她抛之脑后,她就当着只能在这佛寺里了却残生。
??好在她赌赢了,自她进了这千福寺以来,他就月月都要来看她。整个后宫黯然失色,连太后都拿她没有办法。
??没想到,如今倒遇上个比她更狠的。
??她只是将自己“困”在了这千福寺里,妙心方才所言却是要离宫。一旦离了宫,那可真是一切机会都断送了。
??她不怕么?
??南宫敏不知妙心方才怕不怕。但此时此刻,她自己却有点怕了。
??她心里发虚,一种说不清摸不着的感触盘绕心头,挥之不去。
??顾清霜踏着傍晚陷在昏暗里的石阶石路回了自己的禅房。进了屋,阿诗就去燃了灯,她坐到外屋的茶榻上,阿诗又很快沏了清茶端过来。她盘算着心事,不觉间已饮下去半盏,这才忽而回神,发觉屋里好像已静了半天。
??再往前想想,回来的这一路,阿诗似乎也都没说话。
??她侧过脸,原正盯着她看的阿诗不自觉一松,她笑问:“怎么了?”
??阿诗吞吞口水:“姐姐今天那一步是不是太狠了,这万一……”
??“万一。”顾清霜知她想说什么,直接打断她,“我们每一步本就都是再赌,没有哪步真有十分把握能赢,又何苦怕那万一?”
??“这我知道。可云和郡主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姐姐也是知道的。如今她一进、姐姐一退,皇上或许原本还觉得有几分难做,现下经姐姐一番大度规劝倒也不难做了,不正好可让姐姐离开,哄云和郡主开心?”
??顾清霜就知道她这样想,仍是耐心地听完了,才说:“你这话不对。皇上原本没什么难做,有了我那番话,他才难做了。”
??阿诗满目不解:“这为什么?”在她听来,顾清霜分明就是在给皇上和云和郡主的两情相悦铺台阶啊!
??“今儿个我和郡主都是在赌。郡主赌的是皇上对她的心,赌她只要开口去求,他就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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