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这一声就如春雨抚慰了傅喆所有的伤痕，她知道黑暗的尽头还有顾延守着她，等着她。傅喆万般思绪缠绕在心头，鼻头一酸便也扑进顾延怀里。
　　两人彼此相依相拥，顾延轻声道，“殊艺道长找到了本王，跟我……说了许多，我知你不易，此事就过了吧，我亦不愿伤你分毫，我寻你来，你可知……”
　　“我知——顾延，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听着傅喆哽咽的话语，顾延此刻觉得自己昨夜真的过了火，傅喆也无家可归也无处可藏，唯有自己才是她指路的方向。


第109章 一条明路
　　宁淮站在石壁上眺望着远处相拥的二人, 那抹小小的人影映在明亮的星眸中，就如石子投掷在他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涟漪, 在这一瞬，他只愿人间日月长久, 山河无恙……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眨眼间又一年，宁淮想到自己与殊艺道长之间的那条曲折坎坷路, 对双向奔赴的挚情向往, 瞬间化作了似是而非的怨言, 不疾不徐地抛下一句——
　　“师兄，你能开导别人, 是因为身在局外……你开导不了自己, 因为你是局中人。”
　　闻言，殊艺道长神色微微有点耸动，他非是听不懂宁淮的言外之意，即便是听懂了，若自己处理不妥, 怕又是掀起一场风雨。
　　殊艺道长玻璃珠子似的眼眸悠悠地转了一圈，他就站在宁淮身旁，本来做了一把“和事佬”看着顾延与傅喆冰释前嫌，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谁料却被宁淮一句话弄得活像哑巴吃黄连，满嘴泛苦不说还不知该如何收场，这绕来绕去又把话头绕回自己头上，真是活祖宗！
　　殊艺道长思忖了好一会, 才侧过头，眼光逐寸上抬，方才惊觉, 身边站的这个人如今已经是个相貌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儿朗。
　　现在的宁淮比自己还高出大半个头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不过半人高小小的孩童。
　　一时感慨岁月如梭，看得入神，殊艺道长倏地释然一笑道：“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命？那就是不可抗力的？宁淮别有深意的瞟了眼殊艺道长，对这个答案，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对上殊艺的目光，他继续追问道：“师兄，这仗……打完了你愿随我一同诗酒江湖仗剑天涯吗？”
　　诗酒江湖……仗剑天涯……看着宁淮这虔诚像求着神佛应允他心事的样子，殊艺深埋在心中那份歉意来得格外沉重，好比泰山压顶。
　　殊艺道长唯有故作轻松掩饰起来：“不然……我又得躲到玉荣山十来年？”
　　“不可！”说罢，宁淮下意识就紧握住殊艺道长的手，生怕他下一刻真的会消失不见。
　　殊艺道长垂眸看着那只紧抓住自己的大手，心尖好像突然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生疼……这手上密密麻麻满是刀疤剑痕，想来，这孩子一路走来，也是极之不易。
　　宁淮手心传来那温热的触感，瞧他这般认真执拗的模样，殊艺眼前略过当年在暝瑶观后山上，那个还是少年的宁淮，眼神坚定沉着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会长大，为你挡下千军万马，为你报仇雪恨……”
　　倏忽间，那个少年稚气的声音容貌似乎还不曾远去，怎么一下子，转眼就已是大人模样。
　　收回飘远的思绪，殊艺道长低眉浅笑，眼中的柔情就如浩瀚星辰，这一刻，宁淮好像听见神祗的允诺。
　　“嗯，那就与你一同诗酒江湖仗剑天涯……”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往的归途，且愿，殊途同归，你心似我心。
　　总归要怀抱希望，能赏得了歌舞升平春花秋月，能挺得过铁马金戈血战沙场……
　　不久后，牧屿军因军中“无故”丢失了两架攻城弩搞得人心惶惶，而始作俑者倒是乐得隔岸观火。
　　时定舟作为牧屿实质掌权人，对外也自称为“牧屿王”，已是万人之上的姿态，得知是阗晟“玉衡将军”耍阴招用牛车换了他的攻城弩后，当场就气得怒发冲冠一掌击碎案桌。
　　试问这种眼中视人命如草芥的暴虐君王如何能吞下这口气？！这传出去怕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本来因为一再攻下阗晟核心城池，牧屿军中士气高涨，想要一鼓作气一直打到肇州，谁知这些败兴的事就如阴魂缠身，一直搅得军中人心不齐。
　　先是有亲王暗中欲作乱夺权，后有时禹世子通敌为鉴，时定舟想要一举拿下阗晟作他的牧屿大上国皇帝梦，在这前后夹攻现实之下，活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泼下一盆盆透心凉的冷水。
　　现在时定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恐防牧屿军中再有阗晟奸细，心中警铃大作后便立马下令彻查被换成牛车的攻城弩下落，全牧屿军上下因而掀起一场肃清风波。
　　这牧屿攻城弩是攻城的关键武器，每一架都珍贵无比，时定舟为了以示惩戒，一气之下便将押送这两架攻城弩的士兵全部斩首示军。
　　可也难泄其心头恨——这分明是傅喆在他眼皮子下做的手脚，在太岁头上动土！
　　时定舟越琢磨越寝食难安，酒后竟恼羞成怒大放厥词，那玉衡将军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简直是岂有此理，待攻下肇州皇城，定要将傅喆头颅用来祭天……
　　此话传到阗晟军中，傅喆听后，当堂哈哈大笑。
　　为了遵从这“礼尚往来”的行规，在顾延的默许下，傅喆当夜就派了钟正、洪羽和赵晓再次突击，他们一人带一个十人小队，悄无声息的再次“造访”牧屿军的驻扎营帐，依旧还是“演”那出傅喆最喜欢的“火烧连环营”戏码。
　　傅喆放权给他们去“胡闹”，唯一要求就是带着自己项上人头全须全尾的回来，有什么好法子尽管使出来，搞得牧屿军鸡犬不宁才是他们最大的乐趣所在。
　　就正面战场对抗，目前以阗晟有生力量根本不足以跟牧屿军抗衡，但是牧屿军要攻城谈何容易，特别是肇州，这是皇都，其城门城墙箭楼都是特别加固，易守难攻，城门以夯土为基，石料敷面，如此数层反复打造而成，比起一般城池的城门要更难攻破。
　　阗晟数位开国国君都是刀背上舔血走过来的人，肇州城楼与城墙工事每一年都要检修和加固，加上这片地势多有丘陵山脉，依靠着天然屏障再加上人为防御工事，要攻下肇州，时定舟须得押上全军。
　　肇州城墙比一般城池的城墙要高出一丈有多，其墙垛上布防的射击孔是普通墙垛的两倍，每十二孔就有一个加强排射击孔是能用杀伤力更大的连弩，一次射发五枚，如此环绕整个城墙，城墙修筑是以南北两山脉为界，加上环形大型箭楼加持，其防御功能可想而知。
　　虽说牧屿军有攻城弩，但阗晟也有弩床等远程射击装置，肇州城墙本就特意修筑多个“马面”用于放置弩床弩车，反制攻城武器。以单个武力值计算，阗晟弩床、弩车等可能不是牧屿攻城弩的对手，但是胜在力量集中，数量庞大。
　　牧屿军要攻下肇州城墙外围还有一环关卡要过——瓮城，它的设计以城门为中心而修筑是里外各一层的圆弧型建筑，上面也排满箭矢射击孔，其作用是用于加固城门防御攻击。
　　所以，时定舟是不会也不能贸然进攻肇州，这个代价是非一般，一旦牧屿军没有攻城弩这种强力远程射击武器，他们的骑兵再厉害，大刀再锋利，一旦进入阗晟箭矢射程范围内，只能当个人肉箭靶。
　　由于阗晟军这种不间断的偷袭小把戏，大大的拖延了牧屿军的进程，他们实在不胜其烦，不得不停下整顿改变原有计划，兵分三路绕到十里开外的燕飞湖会师再上官道。
　　晋阳王欲想在路上打埋伏，将其中两路牧屿兵马截杀在途上。
　　此日入夜后，阗晟帅帐里收到探子密报，自时禹世子被时定舟下令处死后，牧屿中央内部矛盾已经越来越白热化，时定舟不得不强硬软禁了其中两个亲王。
　　听到这个消息，清宏道长当场直呼真是天助阗晟也！这是上天给阗晟指了一条明路。
　　阗晟应趁着牧屿军连连内讧，军心不稳，最适合在此时给他们添油加醋加速内部分崩离析。
　　傅喆也万万没想到时禹的死直接将牧屿高层内部的遮羞布揭开了，人人各怀鬼胎都想从阗晟分一杯羹。
　　而且晋阳王真的似乎如清宏道长所说是阗晟吉星，自从他回到阗晟后，真的带来了重生的希望。
　　一改阗晟军节节败退的颓势，想来阗晟自从失了尙义和沂州两城后，对于阗晟百姓和军队来说，身心备受煎熬。
　　晋阳王悄然回到阗晟的消息很快在军中不胫而走，玉衡将军曾想下令封锁消息，以免引起牧屿方面的高度注意而开展新一轮刺杀行动。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阗晟军中因而一改颓态雄心壮志，这是傅喆最想看见的。在他们眼中，晋阳王俨然已经这是阗晟朝的新皇帝，是阗晟的希望所在——精神寄托有了归宿，那么他们将勇往直前，视死如归。
　　傅喆转念一想，索性不如就让牧屿军雾里看花也是挺美的，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自己寸步不离守着顾延，就像从前那样护着他，毫发不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