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宅子里也没别的男主人,叫什么外室。
夜
略显素净的青帐,一个微微凸起的纤弱身影仍在睡梦中。门槛处有了些许动静。
一个月白长衫素净的身影跨了进来。
这身影颀长,略有些薄瘦。淡淡的极好闻的竹香混着那书墨的香气,面容甚是雅致。
沈长柏的面容,五分似兰娘子。五分,则似那父亲当今的清平王。
明婉与沈长柏的夫妻情分,用一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那便是相敬如宾。沈长柏言语不多,素日也冷漠。而明婉则抱着一颗少来夫妻老来伴的心,她温婉和善,不是与人冲突的主,所以这日子,也被她过得如一盏温水。
只是这温水的水温甚凉。而明婉也后知后觉。
陌生的气息,与细小的翻书的声音,明婉蹙了蹙眉,渐渐醒了来。看见的,便是那微有些薄瘦的身影。
明婉与沈长柏是夫妻,这住处,自是住在一处。有些许书册置在这里,而沈长柏便是来翻看这些书册的。
见了那正在阅览的身影,颀长身形,在这一盏昏灯中,也生出了几分芝兰玉树的错觉。身子不适,浑身绵软头脑不清的明婉,却在一刹那身子僵硬了起来。
这是本能的僵直。
而正恰这时,沈长柏的目光对上了明婉。沈长柏素日来是个冷漠的,虽是夫妻,表面上也一直相安无事,但首先开口关心明婉那是不可能的。
对上那目光,明婉只觉脑中似什么炸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却先动了,只见她道:“相公,可要歇息?”
话毕,沈长柏看了她一眼。
自明婉与沈长柏结为夫妻以来,也只有在成亲那夜歇在一处,算是尽了为夫之礼。自后,便少有亲近。这倒不是沈长柏故意为之,而是他生性冷漠。
而那话出口,明婉身子也僵了。显然她是想起与沈长柏相处的方式了。
可要歇息这话,显的是何其突兀。
一阵静默
刚刚说出的话,明婉不知如何收口。自她死了又复生,着实隔了许些时间,这疏漏,令明婉措手不及却又不知如何补救。
纤长的睫毛,一双明眸。
然而,令明婉没想到的是,沈长柏却动了。
沈长柏之所以动,正恰是因为明婉的极少开口。以往,他这妻,温婉和顺,一直默默顺从着,从未有过怨言。而今病了,许是女子都有柔弱的一面。沈长柏想,这夫妻之仪,行的是过少了。
冷漠颀长,却又夹杂着好闻的香气。与女子之香不同,稍有些冷冽。置下手中的书,行动间夹着那独有的香,来至了床边解衣。此时,才发觉沈长柏的手,生的极是好看。修长且干净。
当沈长柏来至床边时,明婉的身子,却是真真正正僵硬了起来。浑身透着凉气。
沈长柏的手,捏住明婉的下巴,那一双好看微冷的男人的眼睛看着明婉。当男子的气息靠近时,明婉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气。
沈长柏的年纪不大,他们是少年夫妻。面相还稍显些稚气。
可对明婉来说,这相当于是一个陌生男人在靠近她。上一辈子已是上一辈子,已跨奈何桥,便不再是夫妻。而今,明婉的身子,远先比明婉的思绪诚实。明婉做出了一个无比愚蠢的动作。她,撇过了眸子。显得抗拒且生分。
就是这一小小动作,在明婉反应过来时,整颗心都像堕到冰窖中一样。
沈长柏生性可怕。最重要的是,他是外室子。在这里,外室子是不受待见的。不为宗族所认,一生都要背负宗族异样的目光。常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必定会自卑敏感,心思扭曲。而沈长柏,也是如此。
而今这一小小动作,却展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沈长柏发现了这一小小的动作,目光不变,看着明婉。
明明目光未变,也正是因为不变,才愈加可怕。那是一种无形的愈加寒冷。此时的明婉身子是发自内心的愈加颤寒。她......怕沈长柏。
真的怕
一种发自内心的怕
纤长的睫毛微敛,明婉做出了一个自保的动作。柔软的双唇贴近着沈长柏,温润的唇极度柔软,贴着沈长柏那微冷的薄唇以及那不易见的胸膛前的肌肉。她把自己变成一件任人取用的物品,奉献给他。
沈长柏清冷的余光看了一眼明婉。以往的明婉,不会如此。应说是不会如此大胆,还是不会如此柔媚。看了一眼明婉,女子之香极其贴近。沈长柏素日清冷冷漠,不适与人过分亲近。此刻,却也没有推开明婉。只不过反被动为主动。往日夫妻之礼的确过少,明婉也在病中,沈长柏只当今夜的明婉主动求近大胆了些。
第3章 夫妻
天明
沈长柏早早便起了。
外面的天透着窗,依稀可瞧见,还未亮透。甚至还有着阴冷。那极好看的手拿起衣料子,着了起来。沈长柏素日不习惯与人亲近,素日也起的极准时。
明婉因病身子弱,此刻仍未醒。
门阖
待明婉醒时,外面的天已经亮透。却不知是什么时辰。纤长的睫毛微颤,待看一旁已经空了的位置时,明婉便知自己已经比往日起的晚了。沈长柏向是一个时辰准起的。看了身边一会儿,明婉眨了一下眼,却是翻过了身,又闭起了眼。柔软的发贴着那纤软的身子,头晕得很。只觉身体不稳,而一切都是假象。
既是已经晚起,身体又不适,那再晚起些也无妨。如此想着,复又昏昏睡去。
待明婉再醒时,是小红端着药进了来。
跨进门,首先闻见的,便是一股女子香与那微冷冽的书墨竹香混杂的味道,这味道极淡,还有更淡的,便是那不知名的味道。
虽尚年纪小,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依稀能猜着些,小红白皙的面颊,微微红了些。
小红是兰娘子派来的。这正府的夫人将人全撤了去,兰娘子心里不舒服,明婉又病了,便着小红来给明婉端药。
“少夫人。”
小红唤道。
小红跨进门时,明婉便被动静惊醒了。待小红唤时,明婉已经坐了起来。柔软的发顺着倾泻,芙蓉面貌,极是美的。
小红见了,眼里有些惊叹,面颊更红了些。
明婉见了小红,对方初进门那面上薄红时,注意到了这屋内的气味,明婉便觉得几分不自在。这不自在着实真实。明婉与沈长柏鲜少宿在一起,这气味仿佛就在提醒明婉昨晚发生了什么。
“嗯。”
明婉轻轻应了一声。
少夫人素日来性子就是和善的。小红未发觉有什么,将手中的药递给了明婉。
宅子里如今只有一个做杂事的粗婆子,水灵看得过去的,就只有小红。端茶送药,要个粗婆子像什么。听明婉未起,兰娘子吩咐了身边的小红把药送给明婉。
喝了药,小红便出去了。
待小红出去,明婉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便起身着好了衣裳去了灶房。
记忆中的衣裳,复又摸在手中。纤细软白如若无骨的手,是自己的手,更年轻些。明婉的眼眸微微有些热,仿佛在这一刻,才显得那么真实。
这个宅子,是一极普通的宅子。正是深秋初冬的时候,推开屋门,一阵寒意,院中一棵已凋枯的树。干净、简洁,又夹杂着寒。明婉拢了拢衣裳,那寒,似吹到了眼睛。
明婉要去的,是灶房。
宅子里唯一的粗使婆子,名唤姜婆子。是个矮胖厚实的婆子,那一双手,在冬天里,就如一根根胡萝卜般。而夏天,又粗糙砂砾得似老树皮一般。
姜婆子粗胖,但做事干活几乎不曾出过差错。粗杂事如今也皆落在了姜婆子一人身上。只是即便如此,兰娘子也依旧不待见粗婆子上前头伺候。
明婉去灶房,是因为她想沐浴。
刚刚屋内的那一分不自在,让明婉始终未开过口。本来,明婉大可直接对姜婆子说备水需要沐浴。毕竟兰娘子不待见姜婆子前头伺候,不代表别人不能用姜婆子。宅子里也没有其余使唤的人。只是,宅子里的人几乎皆心知肚明,宅子里少爷和少夫人,几乎不宿在一起。这倒不是说少爷故意冷落,少夫人样貌极佳,少爷又未娶其他的妾室。这不宿在一起,是因为都是一个宅子里,自然知道。这夫妻间的事,谁又知道呢。
只是,如果明婉直接对姜婆子道需沐浴。这大白天的,明眼人就都知道了。
如此不遮掩,还大白天就沐浴,毕竟以往明婉从未有过如此多事,难免就有了些宣扬的意思。那姜婆子可得转转眼珠子,算算这是多久以来的一次了。
而明婉,则不想让人知道,她与沈长柏之间的事。
搂了搂衣裳,明婉向前走着。
明婉的身形,是纤弱柔和的。素净衣裳,白皙的面庞,比之白雪又多了一分柔媚。纤纤细腰,一举一动又有着温和与大气。宅子不大,不一会儿,便到了。
彼时的姜婆子,正坐在木墩上。
瞧见了少夫人,姜婆子站起了来。
“少夫人。”
“姜婆子。”
明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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