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认不出曹灵之,国公夫人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冷声道:“胡闹!去把你妹妹叫回来!”
曹行止也是有苦难言,只能又下去找曹灵之,旁边的傅雅儿见状,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赶紧跟着下去。
“曹大公子,你等等我。”
曹行止见她跟过来,顿时就不高兴了,“这是我家的事,你跟来做什么?”
傅雅儿知晓他清高,看不上自己,只能讨好地笑道:“我去劝劝灵之姐姐。”
曹行止想到自家妹妹那倔脾气,是万万听不进自己话的,还不如带上傅雅儿,让她去说几句软话,指不定还有些作用。
“行,你过来吧。”
第50章 传花
诗酒会友终于要开始了。
鼓声响了起来, 点燃了诗会的高潮,花球在人群之间快速传动着,中间还传着掉进了寒潭里。有人下去捡, 刚碰到传花鼓点就停了下来, 他爬上栏杆,完全没有准备, 慌忙之中作了一首打油诗, 也算蒙混过关。
刚开始一般都没什么好看的,大多都是哗众取宠或者起哄之人,要等淘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高手之间的对决,那才叫精彩。
沈郁伸长着脖子看热闹, 瞧着前面那书生卡住了, 十个鼓点一到,自罚三杯酒, 直接给自己喝晕了过去, 淘汰出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跟林晏说着话:“就这酒量,还来参加什么诗会。”
她说完傻笑着看着他, 等着他回话, 结果林晏理都没理她,就坐在泉水边上打水漂, 还在为刚才那事生气呢。
沈郁识相地闭上了嘴。
观景台上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私底下都在对在座的才子们评头论足,谁几斤几两重都掂量得清清楚楚,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晏世子最好, 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凤千瑜喝了一会儿酒,捏着酒杯的手十指纤纤,忽然道:“这里视线不好。”
周围的贵女们连忙噤了声,生怕自己挡住了九千岁的视线,都尽量往后边挪。就连国公夫人都问他:“九千岁要不坐这边?这边视线要好一些。”
凤千瑜点头,起身走了几步,选了个特别靠左的位置,正好能瞧见方才看不到的地方,安心地坐下了。众人不知所然,全都面面相觑。
感叹九千岁的心思太难猜。
另一边曹行止追上了曹灵之,拦住她不让她过去,“灵之,母亲让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曹灵之倔强地坚持着,“我带了面纱,别人认不出我,大哥不用担心我丢了国公府的脸。”
“灵之,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是冲动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不如从长计议,等诗会结束,大哥带你去找他都行。”
曹灵之红着眼,反驳道:“当年我喜欢他的时候,母亲就说我只是一时冲动,让我冷静两年。我也听了她的话冷静了两年,可是结果如何?我还是忘不了他,可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如果现在不去,以后再想冲动,连冲动的机会都没有了!”
曹行止劝不住她,连忙推了推傅雅儿,“你来说几句,快帮我劝劝她。”
傅雅儿本就恨不得曹灵之跟沈郁打起来,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好好替她出一口气,哪还会劝住她。她俯身在曹灵之耳边说了些什么,曹灵之突然就红了眼睛,情绪激动地推开曹行止就冲了出去。
“灵之!”
傅雅儿也趁乱跟着曹灵之跑了,跑到人多的地方,曹行止碍于面子,并不敢声张,只能在远处焦急地看着她们。
傅雅儿暗自窃喜,这下可不怪她,是沈郁不长眼,非要跟国公府的二小姐抢人。她方才跟曹灵之说沈郁和林晏是青梅竹马,她跟太子爷退婚就是为了和林晏在一起,曹灵之听完果真忍不住了。
晏世子就在眼前,曹灵之反而有些不敢过去,林晏并不认识她,她该如何表达?
正在踌躇间,沈郁注意到了她,她笑着说:“晏世子,是不是你的追求者过来了?一脸想跟你说话,又不敢的样子,要不要我叫她过来……”
林晏被她说得心头烦,用力扔着石子,“不用,我不想看。”
曹灵之刚鼓足勇气,才迈出半步,就被他一句话给泼了冷水。她望着林晏的背影,仿佛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嘲笑,不禁退了回去。
傅雅儿眼看着曹灵之退却了,立马上前挑起纷争,“这不是沈大人吗?怎么刚跟太子爷退了婚,就跟晏世子牵扯不清了?”
沈郁满脸疑问,她跟林晏从小长到大,从来没听到有人说过这种话。她手里还端着酒杯,笑着站了起来,“这位姑娘,看起来好生眼熟,这不是那天跟我丫鬟抢衣服的那位姑娘吗?”
说来也巧,端着果子的酸菜正好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她身上穿的正是那天起争执的那件衣服,她本就长得粉嫩,穿着粉色的衣裙就像是个真正的世家小姐一般,跟傅雅儿比都不输气势。
傅雅儿气得咬紧了牙根,一想到那日受到的羞辱,就恨不得拔了酸菜身上的衣服。可她实在是斗不过沈郁,只能回去求助曹灵之,“灵之姐姐,那沈郁实在是可恶,你快去挫挫她的锐气……”
林晏就在这个时候回了头,他倚在栏杆上,手边拿着酒壶,白衣飘飘,并不想理会这场纷争,只想当个平静的看客。
就这两个姑娘,加起来也不是沈郁的对手,她们若能让沈郁吃亏,他就把手里的酒壶给吃了。
曹灵之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跟晏世子见面,她并不想退却,便正面迎了上去,“沈大人,雅儿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何要一而再地为难她?我希望你向她道歉。”
“可以呀。”沈郁笑着坐下,她大概可以猜到这带面纱的姑娘是谁了,“我顶撞了雅儿姑娘,是该向她道歉,雅儿姑娘打了我丫鬟的手,是不是也应该向她道歉?”
傅雅儿顿时就怒了,“我不过是轻轻打了她一下,她一个下贱的丫鬟,我堂堂侍郎之女,凭什么要向她道歉?”
酸菜突然觉得,手里的果子不甜了。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沈郁。
沈郁笑了笑,面色却冷了几分下来,“那我不过是轻轻怼了你几句,你一个低微的侍郎之女,我堂堂侯门嫡女,凭什么要向你道歉?”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沈郁甚至比她还要狠,杀人诛心。
傅雅儿被她嘲得面色都白了,她紧张地抓住曹灵之的衣袖,想让她为自己做主。
曹灵之从没见过沈郁这般厉害的人,她不想在晏世子面前落了下风,冷声道:“大家同为俞都贵女,沈大人何苦咄咄逼人?为了一个丫鬟,落他人之脸面,这就是沈家的教养吗?”
俞都的人都知道,沈家人都没了,就剩下沈郁一根独苗,何人教养?
沈郁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事,她走丢了六年,回来沈家都快没了,举目无亲,那种滋味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回想起来。
她正要开口,旁边的林晏替她回了:“沈郁自小教养在我母亲膝下,我林家的人有没有教养,还不劳外人费心。”
他这番话说得沈郁颇为感动。
原来吵归吵,闹归闹,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
曹灵之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她最喜欢的人帮着别人对付自己,那种感觉就像在剜她的肉一样。她一下子红了眼,再多的坚持和勇敢好像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她转身哭着跑开了。
傅雅儿跺跺脚,追曹灵之去了。
剩下林晏只觉得莫名其妙,把扇子一摊,“不是她先挑起争端的吗?怎么搞得好像是我在欺负她一样。”
沈郁为了补偿晏世子,就端了酸菜的果子去感谢他,让酸菜想吃就重新去拿。
就在这谈话之间,鼓声忽然停下了,传花本来在罗褚手上,他抬手一扔,传花越过众人,忽然直直地落在了沈郁怀里,那传花都还有些湿,落了沈郁一脸的水。
既然接住了,那就得现场作诗。沈郁抱着彩色的花球,倚着栏杆,望着湖水里的鱼儿忽然有了灵感。
“寒潭沉碧水,乱石潜多鱼。
往来不嬉戏,人影恐垂翁。”
她说完之后,寒潭边上的人们都下意识地往水里去看,游鱼们果真都藏在乱石之下不肯出来。他们的身影投在湖面上,果真像一排排垂钓的老翁,吓得鱼儿都不敢嬉戏了。
反应过来的才子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也跟着笑,喝了几杯酒之后,更加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沈大人这诗有意思。”
“有趣有趣。”
就连扔了传花过来的罗褚都有些佩服沈郁,隔空就喊着话:“沈大人!鼓点都还没响起,你就答完了,给别人留条生路吧!”
“哎呀,就是就是。”
“沈大人厉害厉害……”
观景台上的贵女们没法身临其境,听得云里雾里,私底下都说沈郁的诗不过几句浅白之言,毫无头脑,那些才子不过是为了捧场才夸赞于她。
国公夫人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笑着点点头,跟身边的曹悦之说道:“到目前为止,就沈郁的诗最有意境,今年应该也只有晏世子能与她一较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