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看到这里,认定了那人就是暮玉,于是站在高处便喊了一声:“她欠了多少钱?”
老板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向沈郁,总觉得这贵人有些眼熟,支支吾吾着不敢回答,生怕她们是一伙的,给自己遭了祸患。
有人认出了沈郁,“这不是沈侯嫡女吗?”
“你是说沈郁?”
“瞧着是有点像。”
沈郁换了个问法,“她吃了多少个包子?”
老板听旁边人说她是沈郁,顿时便没那么害怕了,伸了两根手指头出来,“二十个。”
沈郁也是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姑娘能吃下二十个包子,“酸菜,给钱。”
二十个包子,顶多也就几十文,酸菜给了他一点碎银子,算下来还有多的。老板感谢了她们一番,便没再追究此事。
周围的人也七七八八散了去,私底下都说沈郁这是看别人长得好看,瞧上人家姑娘了,这才出手相救。
沈郁走到暮玉跟前,她脸上脏兮兮的,把她给看着,那双眼睛真是又亮又好看,“你不是被你表哥赎走了吗?”
暮玉一看到沈郁,便扬起脸冲着她笑,那花猫一样的脸笑得赏心悦目,“我表哥有事,就让我在这边等着。”
莫非又把她给扔下了?
沈郁试探着问:“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接你吗?”
暮玉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十分依赖她的模样,低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他走得急,什么也没有说,就让我在原地等他……”
沈郁看了看周围,“他就让你在这等?”
暮玉点点头,“可是我等了他好久,肚子好饿,他都没有回来……”
沈郁觉得她那表哥要么就是不靠谱,要么就是想甩了她这个累赘,上次或许是于心不忍把她赎了出来,可赎完之后又后悔了,所以把她扔在这大街上,等别人把她捡走。
暮玉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让沈郁想到很多年前,自己被奶娘扔在大街上的情景。
那日奶娘将她抱出去买糖,转眼就把她带到根本就不认识的山上,自己坐马车跑了。她一边哭一边追,怎么也追不上,她饿了好几天,被人用一个包子就给骗走了,后来才知道那骗她的人就是个人伢子,转手就把她卖了。
直到很多年后,沈郁再次回到了沈家,暗中调查此事,才发现当年那事并不简单。她的奶娘对沈知乡怀恨在心,所以趁他不在府中的时候,将她骗出了府。
是的,她六岁之时并非走丢。
而是被她最信任的奶娘骗到了荒郊野岭,这件事她谁也没说过。
后来那位奶娘找了个借口离府,时隔这么多年,早就找不到她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沈郁心中的怨恨越来越淡,直到方才,又被翻了出来。
沈郁微微敛下情绪,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露出她白净的脸,“你若愿意,就住我府上,等你表哥来接你。”
暮玉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抱住了她,“太好了,你可真是个好人!”
沈郁被她的举动弄懵了,她的力气太大,扑过来的时候险些把她给撞翻。
酸菜担忧地把她扯开,“你别拉拉扯扯的,等会儿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暮玉一知半解地松了手,她的身子骨很修长,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沈郁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沈郁带着暮玉回府,府中下人并不惊讶,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带美人回来了。只是觉得这次的暮玉姑娘,好像比之前的那几个好看许多,怎么看都看不腻。
御厨给暮玉做了几个菜,她端起碗狼吞虎咽,把一桌子菜全给吃完了。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跑去厨房守着胖大叔做菜,一直盯着锅里的蒸糕,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那锅里的蒸糕可是酸菜定下的,她连忙拉着暮玉,把她从厨房里拉出来,“诶诶诶,那糕是我的,你不能再吃了……你也太能吃了,你怎么比我还能吃……”
暮玉懵懵懂懂地被她拉了出去,等那糕出锅了,她又守了过去。酸菜端着新鲜出炉的糕,她就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酸菜忍不住分了她一块,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一块,我一块,和谐美好地分着糕。
沈郁看那两人就跟小孩子一样,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联想到了九千岁,他吃糕的时候也是这样乖巧得不行。
吃完糕,酸菜欢欢喜喜地跑来找沈郁,“小姐,我好像找到同类了~”
沈郁点点头,秒懂。
酸菜带着暮玉下去熟悉府中情况,顺便消消食,又顺带着给她备了间房,准备了生活用品,还有两套换洗的衣服。
暮玉跟着她里里外外跑了几圈,肚子又饿了,又跑去守着胖大叔做东西。酸菜也正有此意,两人就肩并着肩,伸出个脑袋望着锅里。
胖大叔原本只有一个小迷妹,现在有两个,眼巴巴地在窗口守着他,就等他投食。
沈郁看完书出来,又见她们守在厨房,简直是咋舌,“不是才吃了糕吗?”
酸菜回头,“又饿了。”
暮玉也回头,朝着她笑得又暖又甜。
沈郁感觉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都说美人养眼,并不是没有道理。看那暮玉不就是什么都不会吗?光是朝着她笑一笑,就比听音楼里唱曲弹琴的还要惹人欢喜。
果真是一张好看的脸。
沈郁等着跟她们一起用了晚膳,又去书房看书去了,酸菜带着暮玉在院子里玩,玩着玩着,暮玉就趴在她窗口边上,递了一把果子给她。
“这是什么?”沈郁接过果子,才发现这是院子里结的青枣,她记得那棵树有点高,寻常人都是摘不到的,她用棍子敲下来的吗?
“酸菜说这是枣子。”暮玉又朝着她笑,“上边的才大,我爬上去摘的。”
府里没饭给她们吃吗?天天都在找吃的。
沈郁尝了一下,还有一点涩,“还得再等些日子,现在还涩得很。”
暮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趴在窗台上,“那等它熟了,我再摘给你。”
沈郁“嗯”了一声,又继续看她的书。
等她看完书,酸菜和暮玉已经歇下,她站在门外看了暮玉一眼,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不适应,沈郁这才安心地去歇息。
晚上睡觉,总是噩梦连连,她时不时就会想起当初走丢的那些日子,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睡到半夜的时候还醒过来一次,瞧见窗外好像站了个人,盯着她看,她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哪,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郁刚起来,就听见酸菜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暮玉不见了!”
沈郁心头一沉,连忙派人去找。兜兜转转了几圈才听府中下人说她昨天夜里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跟门口的侍卫说她表哥来接她了。
酸菜失落地不行,“她表哥这么快就来接她走,当初为什么还要把她扔在大街上……”
沈郁忽然又想起楼妈妈说的话,她说第二天暮玉的表哥就来赎她走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像酸菜说的那样,真这么在乎她,为什么还要丢下她?
第19章 烦躁 皇后想让他娶金满枝。……
皇城,金华宫。
麒麟樽里燃着香木,余烟袅袅。
祁夙凛坐在瑶皇后旁边,喝着北冀国新进贡的茶,这茶每年只供奉五盒,皇上全都赏给了皇后,只有在金华宫里才喝得到。
瑶皇后倚着扶手,拿着小剪细致地修剪盆中的牡丹花,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就像二十六七。她向来爱惜她的容颜,每天都是如此精心打扮,没有一处不精致。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肌肤白皙如雪,红唇微启:“本宫听说太后答应你与沈郁退婚了。”
“嗯。”祁夙凛点了点头,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焦虑,“儿臣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并不是说沈郁不好。”
瑶皇后剪掉枯枝,她并未对沈郁多做评价,至始至终都如此从容淡定,“你今年,快满二十一了吧,为何还不是时候。”
祁夙凛也说不上来,“儿臣还没遇到想娶的,所以宁缺毋滥。”
“你想娶谁……”瑶皇后端着剪好的牡丹,踱步来到窗前,将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又接着说:“未必能得偿所愿……”
“儿臣是还没遇上,若是遇上了……”
“你还不是不明白,你想娶谁不重要。”瑶皇后缓缓回头,抬起长长的睫毛,冷静地望着他,“你父皇为何让你来找我,你还没想明白?是因为他断不了你的念头,所以让本宫来帮你断。”
祁夙凛眉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父皇,说我的婚事随母后安排,我以为……”
瑶皇后冷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很细微,却分外有力度,“以为能顺遂你意?凛儿,你生在皇家,不仅要享受荣宠,也要学会审时度势……”
她打开窗户,指着院子以外的地方,那是洗华宫的方向,“陈贵妃,身怀龙种五月有余,等她这胎生下来若是个皇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瑶皇后转头看向他,细长的眉目有些锋利,“意味着你再也不是你父皇唯一的皇子,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荣华,全都要分一半出去……若你还是如此肆无忌惮,便是你父皇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