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淑看着她的脸,摇头道:“这是本夫人,对你,以及对你一家子的抬举!”
“能够侍候侯爷是多少体面的一件事,就是说到了老夫人面前,她老人家也是赞同的。毕竟多一个人保护,侯爷便安全一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在战场上,总得有人为侯爷挡着刀枪。”
“不过呢,你也是个聪明人,往后你如果识趣的话……”
……
将面如死灰的晴妙拉了下去,曾淑高兴得午膳都多吃了半碗。
许是今早上枝头的喜鹊多叫了两声,下响午的时候晴雁匆匆从庄子上回来,又给曾淑带回来个好消息。
晴雁神色凝重,在无关人等退下后才道:“夫人,给您摘果子的赵四,并没有摔断腿!奴婢去到之后,他正在地里头干活呢!”
曾淑:“……”
假的?
曾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谨慎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晴雁郑重点头,“瞧得一清二楚!”
“奴婢不但瞧清楚了,还把他和庄头都喊了来,仔细询问过的确是前几日接到府里的信,爬到树上摘果子的那个赵四。当时是侯爷身边的小厮去吩咐的,我刚刚让他去指认了,是这个人。”
“赵四他还拿出了侯爷赏的两个银角子,见到我去了,说没曾想还能得赏,要给夫人磕头呢。”
“如今人就在外头,夫人您可要见见?”
这可就奇怪了,曾淑暗自思索,昨日傍晚的时候,老夫人还斩钉截铁地说这人把腿给摔断了,一家子没个着落。
亏她还信以为真,没想到竟是假的!
这件事不但惊到了曾淑,旁边的侍书和郭嬷嬷也惊讶极了。尤其是侍书,她自小就在曾家伺候,眼见不高。而且曾府的后院虽有波折,但总体算得上平静,所以侍书的性子还有些天真。
来到侯府后没多久她就被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寻了个错处罚了,所以对老夫人就越发敬畏。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老夫人,竟然也骗人?!
侍书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兴高采烈地道:“夫人,没想到老夫人也会骗人,我们这就去戳穿她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为难您!”
不过见多识广的郭嬷嬷提出了反对意见。
“夫人,这样不妥。”
她看着曾淑的眼睛道:“这件事其实和老夫人没有什么关系,她得了晴妙的信,也就是话头上那么随口一说,为的是给您一个没脸。”
“她毕竟是您的婆婆,是府里的老夫人,如果您现在把人领去,大张旗鼓的只为了质问她话里的这一个错处,到时候她只需说上一句下人传话传错了,就能把您给堵回来。”
“谁也拿她没辙,这毕竟只是一件小事。”
解释了这里头的缘由之后,郭嬷嬷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但这样,可就显得您咄咄逼人了。”
侍书傻眼了,不甘心地道:“那,那嬷嬷,我们就这么算了吗?难道咱们就要任由她欺负啊?”
“不!”
曾淑不等郭嬷嬷回复就站了起来,眼睛发亮,“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就要大张旗鼓地去,让府里的人都知道!”
……
老夫人就住在后院的福寿堂,清静得很,这会儿不年不节、不早不晚的,不是府里大小主子们走动的时候,外头也没有什么客人来拜访,所以院子里的丫鬟都有些闲散。
午膳已经用过了,晚膳却还不到时辰。
老夫人一不用当家理事,二不耐烦含饴弄孙,若是寻常妇人怕不是无聊透顶,但她却不一样,屋子里不但不无聊,还热闹得很。
“老夫人,侯爷用完早膳就出去了。”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回话的唐妈妈顿了一下,才放低声音道:“这,侯爷昨儿夜里把大门和二门上的人都换了,新换上的人面铁得很,都不搭理咱们。”
“实在是探听不到……”
“罢了罢了,”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这种话她都听烦了,“左右就是那几个地方,除了我那好儿子,这家里头还有什么事?”
唐妈妈也不敢再说侯爷的闲话,见状连忙道:“还有就是夫人院子里的晴妙丫头被发现了她往我们这头传信,如今被打发到那郭婆子手底下当差,怕是近不得夫人屋子了。”
老夫人冷笑,“她也就这点子出息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若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不将她一家子都发卖了不算完。”
“就是!”
另外一个管事媳妇人奉承道:“老夫人您是她婆婆,过问一二岂不是正常,夫人哪敢不遵呐!听说昨儿夜里正院的书房亮了一晚上,为了抄写书册,蜡烛都烧了有一匣子,今早夫人来给您请安的时候,眼底都青着呢!”
老夫人动了动身子,有些满意地道:“我那是教教她规矩,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说到这事,老夫人心里就有些不快,原本她属意娘家侄女来做这个继室夫人的,人都已经相看好了。可谁知霆儿那孩子不知怎的犯了佐证,死活不肯。无奈之下家里只好送了个庶女来,出身到底是硬伤,来了这么久不但没笼络住人,还把自个儿给折腾进去了。
思及此,她对底下的唐妈妈道:“让钱姨娘安分些,既然霆儿让她抄书,那就安安分分的在屋子里抄,不要老是闹着要出来。”
“不过就是一个月的功夫。”
“闹得我头疼。”
“是,老夫人。”唐妈妈连忙记下。
……
“母亲——”
曾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老夫人侧耳倾听,疑问道:“我怎么听着,是那曾氏的声音?”
唐妈妈也是听到了,点头道:“是夫人的声音,听着还挺焦急的样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曾淑匆忙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她神情焦急,没等人通报就快步走了进来,冲着老夫人喊道:“母亲,大事不好了!”
老夫人心念急转,脑海里回想着这两日收到的消息,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顿时狐疑地看着她,“什么大事不好了?一惊一乍的,出了什么事?”
“就是,就是……”
曾淑先是有些为难的模样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后面干脆破罐子破摔,跺跺脚一股脑儿全说了,“母亲,这府里头有人欺瞒您啊!她仗着您的信重,随意糊弄,甚至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儿媳一得知就坐不住了,可不得赶紧来向您禀告!”
老夫人更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事?”
“母亲您可还记得昨日您说过的话?”曾淑急切地道:“就是昨日傍晚上儿媳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坐在上头儿媳坐在下头。您说庄子上摘果子的那人把腿给摔断了,一家子没个着落,教导儿媳要勤俭持家。”
“您说的话呀儿媳牢牢记在心里,回去越想越不是滋味,所以一大早就打发人去瞧,您猜怎么着?”
“没断!”
“不单单没断,他还活蹦乱跳呢,如今就在外头候着。”
“这可了不得!”曾淑语气恳切,“您昨日说已让人料理此事,那以母亲您的慈悲心肠定是对这赵四有所赏赐的,但他不仅没有收到,还被人诬陷摔断了腿!可见这个给您办事的人心肠恶毒之极,不但吞了您的赏,还把您蒙在鼓里,随意糊弄啊!”
唐妈妈刚才还听得聚精会神,但曾淑此话一出她猛地一抬头,惊讶地看着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改望向老夫人。
但又不敢打断曾淑的话,也不敢惊扰了老夫人沉思,整个人有些焦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夫人刚刚还稀里糊涂的,如今却是彻底明白了。
这是找上门来了啊!
小瞧她了。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安抚地看了眼唐妈妈,然后对着曾淑道:“原来是这个事啊,这只是一桩小事,不必上纲上线的。唐妈妈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一时失察也在所难免,回头我罚她一个月俸禄也就完了。”
“你呀,莫要太较真。”
“就这么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不像话。”
唐妈妈一听这话赶紧点头,冲着曾淑讨好地笑了笑,“老夫人说得是,都是奴婢没记好,甘愿受罚,甘愿受罚。”
顿了顿,她想起刚刚曾淑说的赏赐一事,若那人真的摔断了腿,老夫人不管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慈心还是为了给夫人没脸,的确是很有可能给赏的,于是为了全老夫人的脸面她又补充道:“老夫人的确给了二两银子赏,可奴婢给忙忘了,多谢夫人的提醒,既然那人腿没断,那奴婢待会儿就去还给账房。”
曾淑把这情景都看在眼里,见老夫人果然是想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但如此她还暗暗地想要扳回一城,不由得在心里暗笑。
但她可是有备而来的,又怎么会轻易让她如愿呢?
“哎呦母亲!”
曾淑唱作俱佳,不理会唐妈妈的求饶,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没有给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就将她架了起来,“这可了不得!今日是唐妈妈贪图您几两银子的赏就说一个人摔断了腿,那明日若有人给她一百两银子她岂不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