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德妃是像怀王一样别人利用，还是与林寺真那些人本就是同党，必须要仔细查过才知道。
皇帝向内室里看了一眼，所以至少德妃知晓这件事。
皇帝攥紧了手，意图谋害皇子，陷害皇后，她怎么能做这些事。
就在这时，内室中传来一声呻吟。
所有人不由地顺着声音看过去，紧接着莫阳明从内室中走出来，向太后和皇帝行礼：“德妃娘娘没有大碍了。”
德妃没死。
皇帝一怔，身体如同变成了尊泥塑，半点动弹不得，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欣喜还是震惊，又或者是愤恨中裹挟着些许庆幸。
女官瞪大了眼睛，那认罪的宫人也呆住了，就连被押在地上的司礼监太监陈祥都不由地抬起了头。
让众人的情绪也跟着起伏，贵妃几乎稳不住心神，差点就要跟着笑出声。
太好笑了，德妃居然没有死吗？到底是太后娘娘手段高明，让德妃身边的女官心甘情愿地认了罪。
德妃自以为“中了毒”就能置身事外，却没想到醒过来面对的是这样的场面。
“既然人无碍了，”太后淡然地道，“就将人带出来吧，她是永春宫的主位，这里的烂摊子还要她来收拾。”
太后吩咐完，就听到内室传来动静，片刻之后，一脸狼狈的德妃出现在众人面前。
德妃惊慌失措，不知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形，她的目光慌张地从所有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皇帝身上。
德妃欲语还休。
皇帝看着德妃的模样，想想刚才女官说的那些话，不知是对德妃太过失望，还是怒气太盛，胸口又是一阵翻腾，而且这次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黄昌看出皇上的异状，忙上前搀扶。
皇帝推开黄昌快步走向侧室，刚刚进了门“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污秽里有才服下的汤药，还有一些腥臭的东西。
黄昌想要叫喊却在皇帝厉目凝视下最终闭上了嘴。
皇帝用软帕擦拭了嘴角，半晌才呼吸平顺，有太多事需要他处置，他不能就这样被打倒。
他是大周皇帝，更多的风浪他都见过，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皇帝攥紧了手，他抬起血红的眼睛吩咐黄昌：“将太后娘娘请进来。”
黄昌应了一声。
皇帝呕吐的声音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但皇帝没有让人请御医，显然是不愿声张，这个道理在场的人都清楚。
黄昌出来请太后，剩下的人就跪在原地，只不过永春宫的女官和宫人被人拖拽了下去。
德妃看向那女官，只见女官如同丢了魂般，神情慌张，目光涣散，想要说话却被内侍堵住了嘴。
德妃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只记得莫真人进门给她治病，然后她脖颈上一疼就晕厥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屋子里的气氛就变了，紧接着她就被宫人拖拽到太后娘娘面前。
德妃看向旁边的沙漏，她晕厥的时间并不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之前万分焦急地将她搂在怀中，方才投向她的目光中却有着失望和怒气，眼前种种迹象表明，事情可能败露了。
“德妃，”姜贵妃压低声音，“你这是何苦呢？自己下的毒自己吃，最后还要受责罚，你猜皇上还会不会护着你？如果我是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死了，也算为你儿子留一份体面。”
德妃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她转头向侧室里看去，能救她的也只有皇上了。
……
侧室里。
太后坐在椅子看向黄昌：“悄悄将太医请过来，让人在外面候着。”
黄昌应了一声。
皇帝咳嗽一声道：“让母亲担忧了。”
“你是大周的皇帝，龙体关乎国本，不能大意……”太后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朕的错，”皇帝道，“朕疏忽了。”
太后道：“这桩事你要如何处置？”
皇帝目光一沉：“朕会让人仔细审问清楚，彻查司礼监及各处官署，那陈祥……可能是林寺真同党，是梁王安插的棋子。”
太后皱起眉头：“梁王？”
直到这一刻，皇帝终于要承认，魏元谌说的都是真的，否则那些人不会对付魏家，寻常人也没本事将手伸到司礼监，在他眼皮底下试图挑起后宫纷争。
皇帝将魏元谌的推测说给太后听。
太后久久沉默，半晌才道：“德妃呢？她就不是别人安插到你身边的棋子？”
皇帝眼睛一跳：“儿子会查个清清楚楚。”
太后颔首：“这样最好。”
说完这话，太后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魏皇后还被你禁足在坤宁宫，哀家听说你罚皇后是因她出言无状，她都说了些什么？”
皇后喉咙又是一痒，不禁一阵剧烈的咳嗽，皇后说贵妃利用怀王案整饬后宫，弄得人心惶惶。
恰好永春宫的案子就是由此而起，全都被皇后事先料中了。
他所说的言辞激烈、出言无状，此时就像一只大手，狠狠地掌掴在他脸上。
皇帝面色一再变化，太后无心去揣摩：“如果皇后没有错，就不必让她拘在坤宁宫，后宫诸多事务，还要她去处置，皇帝意下如何？”
第455章 归还
太后的话就像一把利刃在皇帝心中慢慢地切割着，他亲口让魏氏禁足坤宁宫，现在又要答应将魏氏放出来。
魏氏打理后宫事务，属于她的皇后宝册也要归还。
魏从晟死后六年，他竟然没有废后，而要将魏氏重新送回皇后宝座之上。
皇帝内腑被烧灼的难受，早知有今日，他就不该手下留情，二皇子案时就利落地除掉魏氏，即便案子重新被查明，他可以给魏氏一份体面复她的皇后位。对待一个死人他可以宽容，毕竟死人什么都做不了，现在魏氏活着走出来，不知日后要有多少算计。
可现在的情势，他不能不放魏氏。
朝廷上下内忧外患，不能再有更多风浪，他必须要稳住后宫，先将北疆的事弄清楚，再一步一步，一个一个地整饬他们，太后、皇后，包括魏家和郭家。
皇帝想到这里，抬起眼睛看向太后：“母后说的极是，朕这就命人去坤宁宫传旨。”
太后点点头：“这样最好，有皇后在，哀家也就不用操心了。”
太后说完站起身，一脸担忧地望着皇帝：“你是大周的皇帝，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这上上下下都需要你去安排，大周的百姓也指望着你呢。”
皇帝应了一声。
太后离开了侧室，皇帝强撑着的身体稍稍送些下来，气息一冲不禁又是一阵咳嗽，头像是要裂开般疼痛，眼前也更加模糊。
好不容易皇帝呼吸才重新平稳，他想要起身走出去，却感觉到腿上一阵酥麻，仿佛不听使唤了般。
“皇上，”黄昌上前搀扶，“龙体重要啊，您还是多歇一歇。”
皇帝向正殿看去，仿佛能透过帘子瞧见跪在地上的德妃，后宫乱成这样，他岂能歇着？他们可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皇后和贵妃也就罢了，德妃也如此……
皇帝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将永春宫的宫人一个个审问清楚，看看除了那女官之外，德妃是否吩咐过其他人见那司礼监的太监，如果见过的话又都说了些什么。”希望德妃只是一时被人利用。
黄昌颔首。
“还有司礼监，”皇帝目光扫向黄昌，“其中还有多少人对朕存异心。”
听到这话，黄昌跪下来：“都是奴婢失察，竟不知那陈祥包藏祸心。”这次的案子很清楚，陈祥先是想要攀咬皇后又针对贵妃，由此看来他是要挑起内宫争斗，内忧外患让皇上无暇稳住政局。
“起来吧，”皇帝道，“若非信任人，我现在就让龙禁尉将你也仔细审一审。”
黄昌汗透了衣襟。
皇帝道：“那陈祥在司礼监，定然没少向外递消息，查查他都与谁有过来往？”
黄昌应声，他心中有了思量，知道要重点排查谭尚书。
皇帝闭上眼睛又稳了稳心神：“谭府还没有动静吗？”
黄昌道：“没有，谭定方一直在家中。”
耽搁了太多时间，龙禁尉送来的消息黄昌还没来得及呈给皇帝，黄昌道：“龙禁尉有密折到了。”
皇帝心又是一沉，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让他喘不过气来。
黄昌搀扶着皇帝坐在软塌上，然后将密折递了上去。
折子还没看完，皇帝的手颤抖起来，一个“熊管事”居然能让通州衙门通风报信，他就是郑如宗，这一切都是梁王的谋划，知晓的越多，那些猜测就变得更加清晰。
现在那些人往西北方向去了，下一步该是要过卫所关卡，卫所的守将与他们有牵连的话……加上大宁的兵马，北疆就危险了。
不能再等了，皇帝道：“让崔祯接手大同卫所，调拨人马给怀柔公主驸马，带我的旨意去宣府，宣府总兵死守关隘。”如果能稳住北疆，下一步就是探查大宁及辽东，他要看看梁王是不是真的藏在那里。
除此之外。
皇帝道：“将谭定方押去大理寺，如遇反抗，也要想方设法留下活口。”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谭定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