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子庚攥起手,这是要将他禁锢在这里,等到衙门的人前来,如果他反抗朝廷和魏元谌的意思,上了公堂就更加说不清楚,所以他能做的只能是在这里等待。
……
魏元谌走进庄子中,张桐走上前来:“三爷,方才谭子庚与这庄子里的人打在一起时,我见那谭子庚并没有动杀招,所以没来得及出手。”
张桐没想到庄子中的人会突然撞向谭子庚手中的长刀,眼见庄子中的人死了一个,另一个又与谭子庚厮打在一起,他这才出手用暗器打向剩下那人的手肘,那人手一松,谭子庚正要得了机会就要将那人踹开。
慌乱中那人拉动了谭子庚手腕上的机括,还好仓皇动手让那机括失了准头,飞刀斜着射入那人的胸口??没有伤及脏腑。
谭子庚去追那老翁时??张桐上前“救下”了那人。
张桐道:“三爷??怎么看庄子上的人都像是死士??故意死在谭子庚手上。”如果他们没有跟着谭子庚前来,看到的就是谭子庚亲手杀人的情形。
魏元谌向庄子里看去,地面上都是谭子庚与那两个人打斗的痕迹,其中一间屋子门口印着几个血脚印??血迹刚刚干涸??是谭子庚留下的。
魏元谌道:“屋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张桐颔首:“加上这两个??一共有七个人??除了救下来那人之外??其余都被人杀了??看那些人的伤口,凶徒用的应该是长刀。”
谭子庚用的也是长刀。
魏元谌眯起眼睛看向那失火的屋子:“庄子里死的不止是这几个人。”
火势终于被控制住??暮秋带着人走进屋中查看情形,就在内室一片狼藉中??找到了一具烧黑的尸身。
尸身上冒着一缕缕青烟,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扑面而来。
那尸身旁还蜷缩着另一具尸身??尸身大小看起来是个小儿。
魏元谌走进屋子??他让人去找那鲁老爷的女儿,也就是白敬坤招认的阿妘??无论是山东还是真定都没有消息传过来。
不过既然知晓了那阿妘是鲁家人,又在山东逗留过??找到她是早晚的事,尤其她还带着与白敬坤生下的孩子。
魏元谌仔细地看着那尸身,尸身腿骨旁有个黑色的东西,魏元谌从张桐手中接过巾子将那东西捡起来。
仔细擦掉东西上面的灰烬,能看出那是一只铁筒,这是个类似机括的物件儿,看着物件儿的位置,应该是从那尸身上掉下来的。
魏元谌吩咐暮秋:“立即让人去顺天府找到苏大人,将这庄子中的事讲给苏大人听,请顺天府衙门里的仵作赶来大兴县衙。”
这庄子上留下许多东西,仔细查看应该可以发现更多线索,不过……查到最后,或许眼前这一大一小的尸身,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们按照白敬坤的供述寻找阿妘,也许有人怕阿妘泄露消息,先动手将人了结,然后引诱谭子庚来到此地。
魏元谌思量片刻将手中的铁筒一并交给暮秋:“此物交给苏大人之前,拿去给顾大小姐看。”
暮秋点点头,立即将那铁筒收好,快步走了出去。
……
顾明珠正在上清观中帮着莫真人整理草药。
早些时候初九送来消息说,谭子庚天刚亮就出了城,张桐先带人跟了上去,魏大人下朝回来也会前去查看。
不知道魏大人那边有没有查到线索。
蓁姑的死有蹊跷,按理说沿着蓁姑的案子追查下去,应该会有收获。
“在想些什么?”莫真人发现珠珠今日有些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蓁姑……”顾明珠看到莫师父从静室中出来,立即起身迎过去。
莫真人听说安济院死了人,却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
顾明珠奉茶给莫真人:“师父有没有见过蓁姑?”
莫真人摇头:“我进出安济院,没注意过这个人。”
“手,”顾明珠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蓁姑少了一只手。”
莫真人仔细思量,接着道:“安济院中有善人身体有缺,那院中的人我也识得不少,但那些人之中的确没有人叫蓁姑。”
顾明珠不禁觉得奇怪,安济院的管事说,蓁姑在安济院中住了许久,师父经常前去安济院为人治病,竟然没见过蓁姑。
是刚好错过了,还是有别的缘由……
顾明珠看向莫真人:“师父,那蓁姑很是可怜,您能否前去为她超度?”
蓁姑的尸身停在义庄之中,虽说这案子没有了结,但她们前去超度,看守义庄的人应该可以通融。
莫真人看向珠珠,难得这孩子一直惦念着:“明日一早,我会前往义庄为蓁姑做场法事。”
顾明珠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笑容。
莫真人转头看向沙漏:“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顾明珠欢欢喜喜地应了,明天一早她会与师父一起前去义庄,蓁姑的死与阿婵有些相似之处,也许师父能看出些端倪。
……
谭定方府上。
谭定方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书册,只是半晌也没有翻动一页,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闭上酸涩的眼睛,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子的面容。
过了这么多年,有关她的记忆还是那么的鲜亮。
第344章 相敬如宾
谭定方终于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侧室里的长案上,磨好了墨,提起一支笔,笔悬在雪白、细腻的纸笺上,半晌没有落下。
董夫人走进门,看到老爷僵立在长案旁,不禁微微抿起了嘴唇,桌子上铺着的是御赐的圣德笺,先帝圣德年间做出来的,老爷平日里作书画时才会拿出来用,不过老爷每次作画都是事先思量好的,提笔一气呵成,像这么犹豫不决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见。
谭定方终于将手中的笔放下,董夫人这才舒口气上前道:“老爷,您方才在想些什么?”
谭定方抬起头向着夫人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体贴和关切:“你怎么还没歇着?我不是让人去说了,这两日我在书房里休息,不用劳烦夫人侍奉。”
“妾身还是放心不下老爷,”董夫人道,“庚哥儿在安济院的事,老爷嘴上不说,定然很是牵挂,进了门果然看到老爷站在那儿,迟迟都没有落笔。”
谭定方跟着董夫人一起坐在椅子上,下人端上了茶,谭定方抿了一口才道:“我只是方才突然一时兴起想要写些什么,提起笔的时候,之前心中思量的又模糊起来。”
董夫人望着谭定方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痴色,她不是出身世家名门,虽然也跟西席识过字,却对书画这些东西一窍不通,有时候着实看不明白老爷眼中的意思。
董夫人道:“既然模糊了,那就别画了,兴许什么时候就又有了兴致,不是说这些东西不能强求?”
谭定方点点头:“话虽这样说?却还是要仔细想一想?也许什么时候就能拨开云雾窥见真容,总是有一个念头盘桓在心中?不弄明白着实不踏实。”
董夫人皱起眉:“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还当是什么事关重大的难题需要老爷解开?其实不过就是一幅画罢了。”
董夫人说着站起身:“老爷还是回主屋去歇着,书房太冷?如此天气对老爷腰、腿上的旧伤不好。”
董夫人说话向来利落、泼辣,好在谭定方并不嫌弃?眼看着董夫人吩咐下人将暖笼搬走?又去整理桌子上的纸笺,这才发现纸笺上老爷已经落了一笔,写了一横。
“那纸笺不要丢,”谭定方道?“等我有了思量还要继续写。”
董夫人只好用镇尺将纸笺又压住?然后接过下人手中的斗篷披在谭定方身上,谭定方也只好随着董夫人回主屋去。
“老爷若是担忧庚哥的事,我留将庚哥叫来问问,”董夫人爽利地道,“再怎么样庚哥都不会杀人?更何况是安济院的人,咱们谭家这些年大部分财物都贴补进了安济院?谭家就算拿不到功劳,也不能担上过错?老爷你说是不是?”
董夫人忽然转身回头,不想谭定方有些失神?没有立即停下脚步?董夫人结结实实地撞在谭定方身上。
“夫人。”谭定方立即伸手来扶。
董夫人撞到了鼻子?不禁惊呼一声。
“夫人有没有大碍?”谭定方弯腰去看。
董夫人一边摇手一边道:“老爷在想些什么?怎么总是心不在焉。”
谭定方长长地叹口气:“都是朝堂上的事,不免有些烦乱。”
董夫人道:“在家中还好,莫要在外面出差错。”
谭定方颔首。
夫妻两个走进了主屋,董夫人吩咐下人打水侍奉谭定方梳洗,两个人正要歇下,谭定方遣出去的管事前来禀告:“老爷,我们去找三爷,才知道三爷一早就出城了,不在京中。”
董夫人有些惊讶:“庚哥出城了?还没回来吗?”
管事道:“没有。”
董夫人喃喃道:“庚哥也没说去做什么?庚哥一个人在京中,大伯和大嫂都没在身边,这孩子做事通常都会先知会我们一声,这次是怎么了?”
董夫人说着看向谭定方,只见谭定方表情肃然,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董夫人吓了一跳,她心中却又没有半点思量,只得叫一声:“老爷,您别吓妾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