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啊,”昨天,他们姑侄俩站在池边亭子里看在水面上游弋的白鹅,小家伙歪着头,“爹爹说,等到这些白鹅长大了,他就会把它们送到廖记做成烤鹅,我最喜欢廖记的烤鹅了,姑姑你喜欢么?”
亭子下面的那些白鹅原本在等待他们姑侄继续撒食,结果小家伙此言一出,那些鹅似乎听懂了一般,红掌纷纷拨着清波,头也不回地散去。
“你看你将它们都吓跑了。”
“姑姑,它们为何要跑?”孟柚柚不解,又向水里撒了一把谷子,有两只鹅受不住诱惑,立刻转身游了回来,“快吃快吃,吃饱了才能长高。”这话不过是孟夫人哄他吃饭所言,他却依葫芦画瓢。
“它们不会长高,只会长大。”
“嗯,”孟柚柚点点头,肉乎乎的小脸是那么招人喜爱。“快点长大,快点做烤鹅。”
“它们也不做烤鹅的。”孟稻儿耐心地跟他说。
“鹅不做烤鹅,还能做什么呢?”
孟稻儿看着一脸疑问的侄子,年纪小小的他,已经开始流露出吃货的本质。
“除了做成烤鹅,它们还可以做柚柚的朋友。”
“可它们又不会说话,也不会陪我滚小球,更不会捉鸟雀,我不要它们做朋友,我要它们做烤鹅。”
没有办法说服侄子,她感到一阵无力,忽然觉得一时冲动将这些鹅买回家或许不是明智之举。
“你一天不好好念书,怎么光惦记着吃和玩?”
“爹爹说了,人生在世,吃和玩二字,为什么要读书呢?我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爹爹的名字,还有小姑的名字了,这还不够么?”
“当然还不够,书里有更多更有趣的东西,你光会写名字是不会知道那些有趣的事情的。”
“这样啊,那——”
就在这时,亭外传来动静,小家伙一转身,见走来的是见孟秧儿,便倏地停住话头,冲他爹飞奔而去。
“你一天叫柚柚读书,把他变成书呆子,看我依不依你?!”孟秧儿将孟柚柚的小身板往他前面一翻,然后从他背后卡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架到自己的后脖颈上,喜得孟柚柚大笑不止。
“哥!”孟稻儿鲜少白天见到孟秧儿,多年来,他一向是昼伏夜出。
兄长每次找来都是开门见山地要钱,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孟秧儿却反常地抓起木盆中的谷子加入喂鹅的行列。
“听娘说你和新知州走到了一起?”孟秧儿的语气漫不经心,他一手扶着儿子,一手又抓了一把谷子,向水池里懒懒散散、一阵多一阵少地撒去。
“你别听母亲胡说。”孟稻儿看了看哥哥和侄儿,不愧是父子俩,两个人仿佛都是在看烤鹅的眼神。
“那前阵子你为何天天往府衙跑?”孟秧儿很少这样正正经经地说话,他对一切,甚至对自己的人生都是非常敷衍、潦草的,没有任何追求,最近,甚至唯一喜欢的赌博他也渐渐提不起兴趣来,“我听你嫂嫂说,这几天你还专心致志地给他做衣裳,我是你亲哥,你给我做过衣裳么?他又不是你稀罕的那小子,你干嘛那么来劲儿?”
“我都说了不是!”孟稻儿望向那些还在仰望着他们的白鹅,脸上热辣辣的。
“那你是做给那小子的?”离去的祝鹤回,在孟秧儿口中,从来都是那小子,“别等了,如果他还活着,怎么可能不来个信儿?”
听到不想听的实话,就像被针扎。孟稻儿一阵心痛,祝鹤回遭遇不测她不是没有想过,可只要没有确定的消息,她就是不想死心。若不是姑娘家独自出行不便,有时候她甚至想亲自到京城安都寻他。
“嗯,我也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再过几个月我便会择个有缘人嫁了,再不做哥哥的包袱。”
“唉!”孟秧儿将儿子从肩上拽下来,装生气地嗔怪她,“我何时说过你是包袱,你若是不想嫁,就跟哥嫂过,没事。”
“你不怕街坊笑话么?”
“谁他娘的管那些街坊,我孟秧儿从不理那些人。”他一脚抬到栏凳上,“再说了,爹是最偏心的,留给你的嫁妆比留给我和母亲的都多,你不嫁人,占便宜的还不是哥。”
听到哥哥说粗话,孟稻儿不禁皱了皱眉。
不怨她哥哥爱抱怨,她的嫁妆确实更多,孟家将近一半的铺子和田产都记在她的名下。
“不论你想嫁谁都可以,哪怕是飞鱼台的大当家哥都没话说!”孟秧儿见铺垫的差不多,便将见妹妹的目的说了出来,“不过新知州不行!”
孟稻儿听哥哥的语气,坚决中带着愤然和嫌弃,她虽没有嫁给祝知州的意思,但还是很好奇原因,便问,“祝知州一表人才,我们帘州城谁人能与他比!哥哥为何如此反对?”
“听哥的,不要问那么多。”
“母亲呢,母亲那边我如何跨得过去!”她根本不敢告诉她母亲祝知州求娶之事。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听娘的话了?”孟秧儿了解妹妹的脾气,她不愿,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休想让她点头;她若想,十头牛也别想拉回。
“我不想让她总是为我操心。”
“那就选别的男人。”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孟稻儿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为何哥哥会这么反对。
“你明知道,新知州不是你傻等的人——”孟秧儿顿了顿,“而且,他只爱狂野将军。要嫁人,就该嫁个疼爱你的。”
第18章 听嫂嫂悲哭叹命运
孟稻儿听闻兄长如此言论,只觉得滑稽无比,才要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兄长虽然混蛋,却从不撒谎。
“哥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但——”孟秧儿见妹妹一脸质疑的模样,又加重了语气,“我不想看你往火坑里跳!”
“我只问你,祝知州只爱狂野将军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么?”孟稻儿不自觉地对这一听便知是道听途说的事情认真起来,心中不禁可悲。
“前几天,辅助知州剿匪的大将军带着军队到了,”孟秧儿右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左手放在支在栏凳上的左膝盖上,“我当然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流言,不过,我确实曾亲眼见他们勾肩搭背、举止亲昵。”
孟稻儿是黄花闺女,即便对亲哥哥,她也不好意思问他祝知州与大将军举止如何亲昵。
罢了,横竖与自己无关。她想着,不论知州如何,那都是他的私事,与人无尤,“大哥放心罢,我没想过要嫁他。”
“那就好,如今这祝知州的风流事,帘州百姓,谁不知呢!别再跟他牵扯,知道了么?”孟秧儿说完,不待妹妹回应,只俯首在儿子头上揉了揉,“柚柚我们回去罢,你娘做的枇杷蜜应该凉下了。”
“好啊、好啊!”小家伙语气欢欣、满脸雀跃。
看着哥哥父子俩走出亭子,孟稻儿忽然心软,人出反常必有事端,她冲着孟秧儿的背影问道:“哥,你没事罢?”
孟秧儿回过头,对妹妹温馨地笑,他的皮相是很好看的,只因总是混迹于诸如八宝楼之流的赌坊,从来显得萎靡,如今他似乎养足了精神,整个人变得光彩熠熠。
“父亲留给我的一切,全都输掉了。”听语气,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孟家几代经营茶铺,到了孟举人的前一代已经开始衰落。
最鼎盛的时期,帘州城十之八九的茶铺和茶山都是孟家经营,但孟家向来人丁凋零,家业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不喜欢营商的孟举人当家作主之后,孟家的茶铺从他接手时的五六十家渐渐凋敝至三四十家,茶山也少了几片。
原本他想过培养儿子,结果孟秧儿更不靠谱。
孟举人重病之时,为防止家业被儿子败光,便早早将家产一分为三,妻子一份,儿女各一份,全部交由协理掌柜打理,平时基本不再过问营商之业,只在年中和年末与协理掌柜对账,家人坐享其利。
待父亲一归西,孟秧儿嫌花钱不方便,他便从协理掌柜手中要回自己那份的经营权,至如今不过三年光景,他已将所有败光。
“月初你不是上飞鱼台向人学习了,”孟稻儿也无所谓,她从不会像父母那般为兄长的顽劣生气、伤心,还不禁调侃他,“竟没有用么?”
“反而输得更快了。”孟秧儿又一笑,他像是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显得真实多了。
孟稻儿终是没再问,只怔怔地看着离去的兄长和侄子,他们的背影轻快得令她伤感。
从前院花园回来之后,只要一静下来,兄长所说的那一句“他只爱狂野将军”便会浮上她的心头,明明不在意,却挥之不去、难以忘却。
不过是因为他与鹤哥哥同名同姓而已,孟稻儿却觉得两个人之间渐渐地产生了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今日做衣裳时,她那无可挑剔的针线活还被小糯指出错来;走针时因心不在焉,左手被扎了几下。最终孟稻儿不得不放下针线,说要睡一会儿,因为兄长的那一番话,昨夜她睡不安生。
上了床之后,联系兄长昨日的话再思索了一番,似乎能够说得通此前祝知州求娶时为何会面无表情、语无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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