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琼是官宦子弟,他死了,丁大人肯定要彻查,我不过是个商户子弟,哪能对抗得了官府?我去杀丁琼,那才叫脑子被驴踢了,自寻死路呢,犯不着,犯不着!”
史海昌一边说还一边摇头,对自己的理论深以为然。
苏竞晚嘴角带笑,虽然不知道史海昌是为了混淆视线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心里真这么想的,但是从史海昌目前的表现来说,还真是个难得的通透人,性子也很豁达,也难怪和丁琼合伙做生意赔了五万两银子,两人还没掰,还要坐着丁琼的船来京。
当然了,你也可以说史海昌缺心眼,不过“缺心眼”和“豁达”两者的意思也很接近,不过是计量的问题,计较得太多就容易耿耿于怀,很难做到豁达,计较得太少就容易吃亏,可能又会被人说缺心眼。
“宋寺正还有要问的吗?”
她发现自己询问情况的时候,宋彬蔚从不插嘴。
难道是因为宋彬蔚不喜说话,但无奈要调查案情不得不开口,现在有苏竞晚代劳,他就在一旁只管听着?
宋彬蔚面容冷淡,摇了摇头。
苏竞晚更加坚定了刚才的想法,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卢府。”宋彬蔚轻声道。
苏竞晚点点头,又看向对面的史海昌,“现在案情未明,还请史公子在京城多待几日,如果史公子手头有困难不够住店吃饭的话,不妨找我应急,我叫苏竞晚,就住在祥云街上。”
“当然,我也不会借给你钱开铺子的!”
史海昌闻言大笑,“苏大人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不过苏大人放心,我开铺子的钱没有,但省着点用,还能勉强维持生计,苏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而且我相信以大理寺和苏大人的能力,在我的钱用完之前,此案就真相大白了。”
“承史公子吉言,告辞。”
苏竞晚刚走出云来客栈,就看向一旁的宋彬蔚。
“你手下有没有能用的人?让他盯着点史海昌每日做什么,还有不要让他跑了!”
“我看你刚才和他聊得风生水起,都要推心置腹慷慨解囊了,还以为你已经完全相信他了。”
宋彬蔚瞥了苏竞晚一眼,目光半是疑惑,半是惊讶。
谁和他推心置腹了?
风生水起那也是为了案情需要好吗?
算了,宋彬蔚还是不要说话了,一说话就能噎死个人!
苏竞晚轻咳一声,正了神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糖饼。”
宋彬蔚吐出两个字,好像又变成之前那个惜字如金的宋彬蔚了,好像刚才被人挖苦只是她的错觉。
糖饼?
苏竞晚朝着宋彬蔚的方向看去,果然对面有个卖糖饼的。
等等!
刚才他们来的时候还没有,所以这个小贩是大理寺的人?
宋彬蔚见她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苏竞晚放下心来,转身向卢府的方向走去。
宋彬蔚步子大,每次她都要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
这次就让她笨鸟先飞吧。
宋彬蔚见状,也跟了上来,似乎理解到她的用意,步子故意放得缓了些。
卢府在长安大街南边的永安巷里,苏竞晚在礼部的时候偶然听卢浩和旁人提起过,没想到现在竟派上了用场。
大概走了有两刻钟,两人到了永安巷。
卢府在永安巷的最里面,门楣的黑底牌匾上规规矩矩写着“卢府”两个大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给人的感觉十分简朴。
“这位大人是?”
门口的小厮见苏竞晚穿着官服,走上前来询问,态度很是客气。
“我是礼部的苏竞晚,不知卢浩卢大人可在府里?”
“我们老爷刚下衙,还请苏大人在这稍等片刻,小人这就进去为大人禀报。”那小厮说罢便小跑着进了府。
卢浩已经下衙了?
那现在应该至少申时了,她看向远处的太阳。
“苏大人来了,有失远迎。”
卢浩一身便服走了出来,向苏竞晚拱手道。
其实刚到礼部的时候,不论是石远青这个上司还是其他同僚,对她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接受了她。
她除了是女子之身以外,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其他人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有时候她甚至会做得更快更好。
苏竞晚笑着颔首,“卢大人客气。”
“这位是?”卢浩看向旁边一身黑衣的宋彬蔚。
“这位是大理寺的宋彬蔚宋寺正。”
苏竞晚拱了拱手,“今日上门叨扰是因我奉圣上之命协助大理寺调查丁公子的案子,还请卢大人行个方便。”
“这是自然。”
卢浩面带疑惑,“只是不知下官府上何人犯了案子或者说与此案有关?”
苏竞晚怔了一下,随即应道:“卢大人的侄子卢明孙卢公子是丁公子生前的好友,丁公子死的前一日也曾见过卢公子。”
“这并没有听明孙提起啊……”
卢浩神色惊诧,但很快恢复正常,柔声道:“明孙那孩子性子腼腆,下官又经常整日不在家,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和下官说,让苏大人见笑了。”
苏竞晚笑了笑,没有接话。
“苏大人、宋寺正里面请。”
卢浩站到一旁,让开了路,又看向身旁的小厮,“去将明孙少爷叫到前厅来。”
卢府的院子不大,但布置得错落有致,可见主人的用心,不过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走廊的柱子已经微微起皮。
也是,卢浩这样的小官京城一抓一大把,礼部也不是什么油水衙门,一年一百来两银子的俸禄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确实吃力。
当然,苏竞晚的俸禄也不高,但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何况还有当初秦老爷相赠的两万两银子,因此手头还算宽裕。
他们这边刚在前厅站定,门口便响起一个声音。
“伯父,您找我?”
看来此人就是卢明孙了,身形有些瘦弱,但唇红齿白,斯文秀气,是个标准的读书人长相。
“丁琼死了,听说卢公子和丁琼私交不错,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卢公子。”
卢明孙明显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怎么回事?我昨日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但是卢明孙的反应太正常了,就连眼里的惊讶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是今个儿清晨的事情,你在家里读书可能没有听说。”
卢浩叹了口气,随后又轻斥道:“你与丁琼交好,我怎么不知道?”
卢明孙嘴唇微抿,低声道:“丁琼风评不好,我怕伯父知道了会训斥我,就没敢说……”
理由也很正常,让人挑不出错处。
“你这孩子……”
卢浩想着他平日里都很懂事,此时既然已经知错,便不忍再说,转头看向旁边的苏竞晚和宋彬蔚,“明孙下个月要参加应天书院的入学考试,所以这几日一直在家中看书,外面的消息就不太灵通。”
虽然是陈述事实,但其中的维护意味十分明显。
不过侄子在自己家中寄居,做伯父的自然不希望他出事,苏竞晚可以理解。
“卢大人,能否让我和卢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一直保持沉默的宋彬蔚突然开口。
苏竞晚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平常宋彬蔚不是都等着她问,自个儿只管听吗?这次怎么一反常态?
难道是因为卢浩和她同在礼部任职,他怕伤了卢浩和她的同僚情谊?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才不信这个黑脸会有这么善解人意。
“这是自然,正好府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处理,失陪。”
卢浩微笑颔首,抬脚向门外走去。
此时屋子里就只剩宋彬蔚、苏竞晚还有卢明孙三个人。
第43章 灵光一现
苏竞晚看向卢明孙, “不知卢公子和丁琼的交情如何?昨日你们又说了些什么?”
“我和丁琼是在安阳认识的,平日里关系还算不错,昨日我听外院的小厮说他受伤了, 还带了药材去看他, 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只是劝他好好读书,不要再与人打架了, 他听得不耐烦就转移了话题。”
“我见他心情不好, 将药材留下, 自己就回来了, 只是今日我一直在房里看书, 并不知晓他已经不在了的事情……”
卢明孙微微垂眸,眼中有些惋惜。
他的表现很是自然, 苏竞晚从中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宋寺正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宋彬蔚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苏竞晚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现在也问不出什么, 打算今日就先到这里。
史海昌表现豁达,卢明孙反应自然,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连丁琼的死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此案怕是比萦州的案子要棘手得多。
一想到韩锐还在牢里,她就有些气馁。
“三堂叔, 三堂叔……”
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紧接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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