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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资助了个皇上 (粟微)


  各位大臣每日劝诫,什么开枝散叶为重,皇位后继无人不可——
  你们是觉得朕已经老到需要储君的地步了?
  元启这般应付着。
  最后在各位大臣的逼迫下,元启终是松了口。在元启松口的当晌,朝中那几位以为自己看见了一线生机,能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里。
  却是不想,元启随手点了几个宫女封为御妻,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旁人私下都在议论——陛下是不是不喜欢女人?难道真是有难言之隐?
  可却只有德诚知道。
  他们的陛下是个痴情种,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
  为了这位宋姑娘,陛下明里暗里做过不少有违宫规的事情,但规矩本就是上位者制定下来的,天子违反,几人敢说个不字?
  “宋姑娘的哥哥还是没有去恭亲王府吗?”元启皱眉问道。
  “这已经出正月了,世子爷等了一个月了。听说宋家郎君还是没有去——”
  元启烤着火的手一顿,面色一僵显然有些不好看。
  他已经将机会送到了宋家的面前,这些人竟然还不珍惜?
  难不成还要他主动上门把宋知勉请到恭亲王府吗?
  元启语气不太善:“枉费朕一片心血,让知黎自己在王府住了那么久——”
  他似是有些不甘心,正思衬着要不要下决定,干脆将宋知勉绑去恭亲王府算了。
  正当此时,殿外一人疾步匆匆而来。
  “陛下,宋家郎君去王府了。”
  元启有些意外,他视线扫过德诚,见对方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他轻笑一声:“算他识趣。”
  “宋家郎君留下了吗?”
  “世子爷已经让他留下了。”
  可传话的人面上却没有一分喜色,反而几分忧心忡忡,德诚喜滋滋和元启应着话,宫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德诚视线扫过,那宫人对上前者的目光,这才缓缓出声。
  “陛下,前些日子有人去给宋姑娘说媒了。”
  元启的视线一沉。
  他捏着手上的珠钏,声音透着一分冷凝:“是何人?”
  “是个商人。”
  元启抬起头,珠钏扣着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德诚垂头不语,宫人腿肚子一抖。
  “贩夫商贾,不过尔尔,配不上她。”元启笃定道。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殿内那刺耳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元启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德诚亦步亦趋跟着,传话的宫人站在空荡的殿内不敢有所动作。
  就在他以为此事就此作罢时,元启忽然转头。
  帝王目光微沉,抿唇道:“宋姑娘——是如何说的?”
  德诚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元启。
  微醺的夕阳在他的侧脸镀了一层光,那双惯是风流的桃花眼带着紧锁的忧虑,少了帝王的威严。
  “宋姑娘借此逼迫宋家郎君妥协去恭亲王府,宋家郎君无奈应下了。”
  元启压下惴惴不安,眼睛亮了一瞬:“她······这宋家姑娘,倒是个聪明的。”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轻快,元启掩饰般带过。
  如何去伪装一个帝王的威严——这还是元启在摸索中的事情。
  宫人低头,将宋乐舒那一番非腰缠万贯、真心待她、王公侯爵、史书伟人者不嫁的话语如实转述一番。
  德诚在一边不住品着这段话。
  他前些日子有幸见过宋姑娘一面,是个粗褐布衣掩不住气质的佼人,尤其那双水雾般的眼睛,叫人实在是难以忘怀。
  可实在是难以想象,这般轻狂的话会是那样的姑娘说出来的。
  元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几乎是绷不住笑了一声。
  宫人纷纷惊愕,一时之间大气不敢出一下。
  可旋即,元启眼眸中竟是流露出了几分赞赏和沾沾自喜来。
  他暗紫色的衣摆翻出一片浪花,元启转过头,摆弄着白玉扳指:“腰缠万贯者,王公侯爵者,真心待她者,史书伟人者——”
  “天意如此,”元启提了提唇角,“这些,朕都占了。”
  如此看来。
  宋乐舒,他娶得。


第13章 不该 可我宋乐舒偏偏不信邪
  恭亲王府地处开阔,坐落在坊间最佳的位置,开门便能眺望到皇城。
  宋乐舒从未想到哥哥竟然能真的成为恭亲王府的侍卫。
  一来距离王府正式招侍卫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她叫宋知勉去本就是为了试探哥哥态度;二来她倒是未想到王府的考核如此松懈,竟然让宋家这等敏感身份的人入了王府。
  傍晚时分,宋知勉回到了家中。
  宋乐舒站在门口等着哥哥,看到宋知勉双眼放空脚步迟缓的模样,她心中有些忐忑,忙迎了上去。
  “哥哥,你回来了——”
  面对宋乐舒急切的目光,宋知勉却视而不见,宋乐舒抬起的手忽地停滞在原处,脸上那抹希冀也逐渐僵硬。
  哥哥这是……生自己的气了?
  宋知勉径直路过她回到了屋内,父亲正在饮着陈茶,看到模样奇怪的宋知勉后,宋勤愣了愣:“干什么去了?一副被夺了魂的模样。”
  宋知勉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父亲,我找到谋生的活计了。”
  宋乐舒走进屋内,宋知勉余光与她对视,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她攥紧了裙摆,咬着下唇忍着心中的酸涩,没有说话。
  哥哥果然是生自己的气了,他一定是在为自己威胁他而生气——
  是啊,她先是以商纣王去比乾哀帝,又间接说了父亲和哥哥不识时务。
  也难怪哥哥生气……
  宋勤眼角堆上了喜色:“什么活计?可是正经人家?万不要再去居卓武馆那等地方。”
  宋知勉心虚地抬了抬眼皮,复又垂首道:“是官家的活计——”
  “官家?!哪个官家?!”宋勤声音陡然拔高,宋乐舒心一颤。
  “还能哪个官家?恭亲王府的侍卫,妹妹说这活体面,挣得又多,于我们家来说是雪中送炭。”
  宋勤的视线猛然扫到宋乐舒身上,她攥着的手反复松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坐在了宋知勉身边,坚定地看着父亲。
  “是,是我威胁哥哥去的。”
  宋勤脸色忽然变青,他拍桌站起来,气愤迫使他涨红了一张脸,而后抖着手指骂道:“逆女!你叫我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宋家世代为乾朝征战沙场,列祖列宗皆是忠烈之士,宋勤亦不例外,在他看来,最大的殊荣就是为了帝王战死。
  可宋乐舒一介女子,从未受过那等的思想灌输。忠与良心义于亲友——这便是她从小所学的全部。
  有时她又会庆幸,生逢乱世,不用去学什么劳什子《女诫》,否则她必然也成了目光短浅之人。
  想到这里,宋乐舒自嘲一笑。
  时不可留,众不可逆。[1]
  “父亲,饿死事大。百年之后,让我这个宋家的罪人去向列祖列宗解释吧。若是您和哥哥觉得不妥,那女儿只能成全了你们的忠义,明日便去做安员外的续弦。”
  话落,宋乐舒强忍着心中的痛苦欠了欠身,强迫自己转身,一步一步回了屋。
  身后父亲的咳声,哥哥几经失语。
  宋乐舒一夜未睡,夜半时分她依稀听到了漆黑破旧房子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宋知勉是在收拾细软,明日哥哥就要去王府内居住了。
  她将针线拿出来,凑近了烛火继续为哥哥纳鞋。
  漆黑破旧的屋内唯有小案前亮着一束光,她缩着身子在被子坐在案前,她不用回头便知道自己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要宋乐舒停下来,那黑暗便会马不停蹄的将她拉入深渊。
  直到清晨,窠臼吱嘎的响声将宋乐舒从困顿中吵醒,她伏在案上休息了一夜,蜡油将左手的袖口烧坏了一大半,宋乐舒心疼极了,连忙清醒过来。
  哥哥出了门。
  宋乐舒捏着纳好的鞋,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将鞋子收好,而后跑去厨房为父亲煎药,顺便又将今天的饭菜都做好,闷在锅里。
  宋知勉去了王府,自己也要去书斋,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能让生活好一些。
  宋乐舒不断催眠着自己,打点好之后她站在父亲房门前听着父亲均匀绵细的呼吸声,一时心中有些酸涩。
  她留下了字条,踏着熹微的晨光出了门去。
  二月初四,立春。
  都道春天是万物之始,春风一夜吹过,柳叶嫩芽迎风而出,冰雪消融,长安重见生机。
  她坐在书斋内,盼望着春天来临。
  早春是相思的时节,农忙未来临,大姑娘小媳妇们憋了一冬天,此时是最需要消遣解闷的东西。
  她支开窗子,听着邻里街坊嚼着舌根。
  什么谁家的男人纳了妾,哪家的姑娘伤风败俗,又是谁家后院不安——
  那些人聚在一起讥笑着,明明每日翻来覆去谈论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可是他们从不厌倦,仍旧享受其中。
  宋乐舒想着,也许后院家事才是这些女人喜欢看的。
  从前侯府未落魄时,宋乐舒也见过许多后院斗争,写这些倒是信手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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