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宁顺着他的话,道:“是以,你就将花都买了下来。”
闻言,卫青云抬眼瞧了眼,扫见楚长宁起身来到跟前,一张白净脸瞬间被烟霞染上了绯色。
他心口如有一只小鹿撞来撞去,说话越发结巴了:“是,县主,下官想,想……”
楚长宁的目光掠过他从耳根子一路烧到脸颊的红云,心里纳闷,难道她做了什么不合礼法的举止?
母亲每次来都会带些汤汤水水,或是公主府厨子做的饭菜,再就是防寒保暖的各种物件儿,只有卫青云会拿这种没有半点用处的花朵来。
可姑娘们谁不爱花,楚长宁也不例外,她瞅着花篮:“有没有茶花?”
卫青云摇摇头,从花篮里取出花瓣呈明黄色的不知名的一枝花:“下官,最喜爱的,便是朝阳花。”
楚长宁接过朝阳花,凑到鼻尖闻了闻,有别于普通的花香,是一种绿草植物的清香,不难闻。
离得近了,卫青云才看清楚长宁眼下的一抹浅淡青色,即便用脂粉掩盖,眼睛里藏不住的疲惫和红血丝。
他急道:“县主这几日可是未曾好眠?”
楚长宁转过身去,坐在长条案前,嗓音轻淡:“还好,每日可眯上一两个时辰。”
卫青云望着楚长宁背过去的背影,恍然意识到她年初也才刚及笄。
她说的都是假话吧!
乍然换了环境,又是如此简陋的寝室,她面上不显,可心里的无助和害怕无法对人言道。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想叫父母担心,也不想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别说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就是换作是他遇到这种事情,不见得能比她表现得沉着冷静。
卫青云陷入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心里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疼:“下官只恨自己浪费了六年光阴,若是早早做了官,如今便可帮得上县主。”
这桩案子一开始被交由大理寺主审,后续又加入刑部协助。他资历尚浅,想掺和也掺和不进去。
想了想,卫青云突然朗声道:“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心动无静,不动了真……”
楚长宁脊背僵了僵,稍稍侧身,发现卫青云席地而坐,一本正经的朗诵一篇心经。
初听不觉,过一会儿,她心口宁静无垢,紧接着眼皮子沉得如千斤顶,最后干脆撑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许是近几日以来精神紧绷,耗费心神应付,楚长宁这一闭眼,竟难得睡着了。
还做了个好梦。
朝阳花松松握在掌心,楚长宁瞌眼熟睡,卫青云放轻了脚步离开。
他能为她做的,真的不多。
从前的卫青云并不恋慕权势,十年寒窗苦读高中,更多的还是为了家族荣誉兴衰。
他从未如眼下这般渴望拥有足够高的地位和权势。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而不是如眼下这般,等对方遇到危险困难时,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等着,插不上手,说不上话。
不知不觉,一觉睡到朝阳初升,光线从透气窗里投射进来。
围墙外,传来包子馒头阳春面的吆喝声。
没一会儿,长公主领着一大群丫鬟呼啦啦进来。
见到母亲,楚长宁得知了自己很快可以离开大理寺的好消息。
脸上的笑意还未扬起,紧接着楚长宁听母亲说程玄已经离开公主府,她百思不得其解:“阿娘,您怎么就把卖身契给了他?”
同样,长公主也不明白女儿为何重视一个下人,道:“不过是一个小马奴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楚长宁突然不说话,往边上瞧了瞧。
一瞬,长公主福至心灵,立刻让所有丫鬟们出去,只留下心腹倚翠在外面通道里把风。
室内除了她们母女,没有旁的人,隔壁也没有夹层可以偷听到谈话内容。
楚长宁还是不太放心,凑近小声道:“阿娘,咱们公主府可有豢养死士?”
长公主膝下只有楚长宁这么一个女儿,公主府有多少家底,压根儿没打算瞒她。
略一思忖,长公主低声道:“你想杀谁,三皇子还是林贵妃?阿娘怕你生气,刚才都没敢告诉你,北祁部落多次在边境烧杀抢掠,眼看又要开战,你皇帝舅舅不好寒了荣国公父子的心,将三皇子放出冷宫,林贵妃也被解除禁足令,这会儿又开始耀武扬威起来了。阿娘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屡屡挑衅咱们公主府,这次陷害你,下次是不是要派杀手来刺杀咱们娘俩。他做初一,咱们做十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先派死士把他们做掉。”
为了说服自己,楚长宁下了好大的决心,她以为自己够胆大,没想到她阿娘比她还胆大包天。
张口闭口就要做掉三皇子和林贵妃,那不是别人,是皇帝的妃子和血脉骨肉。背后靠着荣国公府这棵大树,要是查出来,就是太后也护不住她们娘俩。
楚长宁赶紧劝母亲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阿娘,您可千万别一时想差了。三皇子林贵妃,日后总有机会扳倒,我想除掉的人是程玄。”
在别人看来,程玄不过是一个刚脱离公主府的普通人,虽然脱离了她的掌控,好在身份尚未公开,只好除之而后快。
楚长宁对程玄的忌惮,令长公主困惑不已,心里有千万个疑问:“一个小小马奴,何以劳你伤神?”
重生之事太过离奇,楚长宁换了一个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不瞒阿娘,我曾做过一个怪梦。在梦里,程玄原来是皇帝舅舅流落在外的骨肉,一朝得势,将公主府踩到了泥里。我深知梦境怪异,阿娘或许不信。”
长公主脑海里闪过一些记忆片段,念念有词道:“听你这么说,阿娘以前就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方才突然想起这马奴的眉眼与当年才名冠绝盛京的沈贵妃有几分神似。”
当初延春宫一场大火,沈贵妃与五皇子一起葬身火海,难不成这马奴与已被灭族的沈家有什么牵扯?
长公主不信鬼神之说,可女儿以前也过分关注程玄,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她当机立断拍板:“好,阿娘这就回去安排人。”
楚长宁拦了拦:“阿娘负责安排人,具体的实施方案,交由我去办。”
第25章 左膀右臂 这书呆子,想必这回是真伤透……
商量完正事,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话,临走前,倚翠拿了一只花篮子进来:“奴婢瞧着外面过道里有这个?”
一夜过去,竹篮子里的花朵离了根,都已经蔫巴了,无精打采地垂着小脑袋。
楚长宁瞧了瞧,眼神落到随意放在长条案里的一枝朝阳花,用下巴指了指:“都一块儿拿出去扔了。”
倚翠同长公主的目光一道探究地看来,见楚长宁不说话,也不解释。
长公主抬了抬帕子,笑言:“是卫寺正来过了吧!”
楚长宁下意识追问:“阿娘怎知道是他?”
“这送花的招数,当年你爹爹也使过。”话顿了顿,长公主赞许地点点头:“公主府花团锦簇时,他不巴结不讨好。眼下公主府陷入水深火热,旁人都避之不及,唯恐跟着受牵连,他也不避讳,还每日来探望于你。卫寺正有一颗赤诚之心,这样好的男子世间可不多见,你且好好思量思量。”
目送母亲离去,楚长宁坐回长条案前,陷入沉默。
卫青云的确是个不错的男子,一身书卷气,相貌堂堂,身量高挺,连素来以貌取人的楚长宁都对他挑不出错来。
这几日间的相处谈话,不难看出他是个温润儒雅的性子,说话有条有理,虽然面对她时总是红着一张脸,说话也结结巴巴,可瞧着也怪有趣的。
他这样的好脾气,未来必定与妻子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确是一位良配。
如果最近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或许她会听从父母之命,觅得一位良配,与之共度余生。
可如今公主府还要面临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能不能保住公主府都很难说,楚长宁更无心思去考虑其它。
幽深的过道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楚长宁抬眼望向窗外,约莫快到晌午用饭的时间,每日卫青云都会这个时间来。
她捻起面前盘子里的一块芙蓉酥,刚放到唇边咬下一口,果然听到卫青云的声音:“县主。”
只是他今儿的声音与往日不同,虚喘着,好似上气不接下气。
侧身望去,楚长宁就见穿暗红色官服的青年男子一头热汗,压了压不稳的气息,他故作神秘:“县主要不要猜猜,下官今儿给你带了什么?”
楚长宁见他将手背在身后,如一只高傲的孔雀,淡漠地别开脸去:“没闲心,不想猜。”
卫青云眼里的光亮黯淡了下,又很快打起精神来:“昨儿县主问有没有茶花,下官听说城东办了一场百花展,果然找到了茶花。”
说着,卫青云从身后拿出一大束茶花,花瓣娇艳,艳而不俗,看得出是刚采摘下来的。
据楚长宁所知,城东到城西相隔的距离,就算乘马车也要一炷香的时间,看茶花心蕊里还有尚未干透的露珠,也不知这个书呆子一路是怎么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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