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粒碎银击中袁圆的膝盖,在离浮雕柱不过一臂距离摔倒。
呼吸间,夏竹和春栀一左一右将人制服。
楚长宁从主位里起身,手中捻着珠串:“放着大好的姻缘不要,费尽心思,袁小姐就那么想入宫?”
依她看,这袁圆对程玄似乎并没什么情意。
袁圆的胳膊被困住,挣脱不得,母亲只说过示弱行不通,可施苦肉计,倘若她的尸体从乾清宫被抬出,于情于理,必然有朝臣对楚长宁这个皇后口诛笔伐。
本已处在风口浪尖的楚长宁,定然会服软。
眼下的情况,母亲并未说明啊!
示弱逼迫,皆行不通,袁圆眼眶一红,吧嗒吧嗒掉眼泪:“娘娘得大长公主驸马宠爱,疼如眼珠子一般,哪里晓得我们这些女儿们的无奈。族兄纨绔,幼弟资质平庸,家族兴衰荣辱,尽系于一人之身。臣女不想入宫,可父母养育恩情,如何能将狠心不管自己的家人?”
楚长宁一默,眼前的袁圆,令她想到了元珍公主。
袁圆和元珍,都是被母亲用作替家族笼络富贵权势之用,身为女儿的她们和家族比起来,在父母眼中,显然是唾手可得的财富权利,更为紧要。
生活在父母宠爱里的人不能切身体会,那些妇德守节,三纲五常在时时告诫女子,譬如“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各式近乎类于戒律的言论,这些森严的条例压在女子头上,叫人不能反抗。
同属女子,楚长宁只觉得她们既可怜,又没有办法逃脱桎梏。
她略一沉吟:“想救永安侯,并非只有入宫做嫔妃一条路。”
袁圆眼睛一亮:“还请娘娘指点迷津,不管什么,哪怕是豁出一条性命,臣女也愿意。”
见对方面上情真意切,楚长宁一展眉梢:“皇上的赐婚圣旨还做数,想必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说罢,楚长宁抬抬手,春栀和夏竹一同把人放开。
得了自由,袁圆没有再寻死觅活地要挟,若有所思:“臣女感谢娘娘提点,方才多有冒犯。”
楚长宁意有所指:“别高兴太早,按照袁小姐所言,许是令母不会轻易应下这门亲事。”
毕竟袁圆嫁人,那永安侯府的如意算盘是彻底落空。
等袁圆离开后,夏竹小声抱怨:“娘娘何苦帮她,奴婢听闻御花园里,那侯夫人还盘算着陷害于您,既然皇上要对付永安候,咱们正好作壁上观,看她们倒霉,岂不是更好?”
楚长宁瞧一眼那幸灾乐祸的人,无奈:“皇上只是羁押永安候在刑部,不曾判决,那就是并不打算真正处死对方。且前老侯爷在豫州立下功勋,于皇帝亦有恩情,之后的决断,端看皇帝怎么做。不过眼下,永安侯府怕是有一场热闹瞧。”
如楚长宁所言,此时永安侯府发生着争吵。
“在母亲眼中,难道攀权附势,比爹爹的性命更重要?”
袁圆静看面前慈眉善目如一尊菩萨的母亲,格外陌生。
侯夫人没有一口答应,只道:“容母亲细想想。”
袁圆焦急:“不能再拖延下去,爹爹在刑部地牢一刻,便会多受一刻的罪,母亲!”
这样的焦灼情绪,传染到侯夫人身上,还打算再思虑思虑,听得袁圆说:“若是爹爹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都要败了,还要什么富贵?”
一语惊醒,侯夫人只得拍板,哆嗦着嘴唇:“这桩婚事,母亲应下。明日一早便去奏请皇帝选出吉日,尽快完婚。”
这桩赐婚旨意,于两年前颁下,该走的礼节都已走完,只剩最后的迎亲。
听得永安侯夫人递上折子,程玄命人请来钦天监,路上得小路子授意的官员,掐指一算:“最近的吉日,在两日之后,除此,未来一个月都不适合婚嫁。”
帝王甚慰,大手一挥,将日子定在两日后。
侯府要办大喜事,当家主人怎么能不在呢?
永安侯是被下人从刑部大牢抬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连身上承袭的爵位,也被夺去,只有个白身。
修养两日,沦为白身的前永安侯袁老爷还得夫人搀扶着来到喜堂端坐,忍着皮肉撕扯和内心交织的痛苦,等着新人敬茶。
昔年,瞧不起的那状元郎,如今以四品官衔儿,还是迎娶了袁圆。
昔日鼎盛的门庭,如今逢遇这样的大喜事,竟是冷冷清清。除了自家,连旁支也找借口推脱,生怕同他们一家沾染。
忆起老侯爷在世时,昌盛繁荣。
望着萧条的园景,人情冷暖,也不知袁老爷到底有没有后悔?
听得春栀探来的消息,楚长宁单手支着下巴,在走神。
那日御书房,她观程玄的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脑子里一时记不起在哪处见过。
这个困惑搁在心头,她欲再去御书房瞧瞧,说不定能记起。
夏竹端着熬好的汤水,楚长宁便出发前往御书房。
到了地方,却听守卫的御林军说道皇上不在,她只好入内先行等候。
来到书房,书案上的一只精巧匣子吸引了全部注意,没有挂锁,半掩着。
楚长宁想要把盒子移开,不小心掀开盖子,一片枯黄的落叶映入眼帘。
她心细,一眼认出这种落叶,只有行宫那处。
忆起上次围栏秋猎,程玄从她手中抢过落叶藏在怀中,扫见下面隔层藏着什么东西,楚长宁拿起匣子,揭开落叶和隔间的一方绸帕,盯着深凹里那一堆泛着绿的块状物。
好臭,这什么玩意儿,那厮竟还有这种癖好?
“娘娘。”
身后一道尖细嗓音,激起楚长宁后背发毛。
小路子匆匆跑回:“这可是皇上最为珍视之物,娘娘切莫要小心,别弄坏。”
楚长宁捏着鼻子,把那匣子重新放回书案:“皇上人呢?”
小路子上前查看确认完好无损,回:“邕州有自称李玄烨之子,联合一群乌合之众要谋反,皇上召见几位大臣,正在前厅商议。”
楚长宁颔首,示意知晓,把食盒交由小路子,领着夏竹离开。
因着这番缘故,令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夏竹,本宫陪嫁时压箱底的匣子呢?”
很快,被夏竹翻找找来。
掀开盖子,里头躺着绘制憨态可掬的葡萄的一方帕子,当初这帕子给那厮包扎过伤口,楚长宁颇为嫌弃,不肯再用,压在箱底。
除了帕子,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白云观的平安福。
那是几年前,意外收到个小叫花送来的信封,里面只有四个字——小心春盈!
捻起那张纸条,细细观察过后,楚长宁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原来真的是他。”
那时候,程玄同春盈走得很近,却已经在提防着春盈。
“是谁?”夏竹凑来,突然想到某个人:“娘娘说的,是当今圣上。”
楚长宁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
她手指发颤地把纸条放回,合上匣子。
议事殿,一直忙碌到日薄西山,程玄走出殿外,随口问小路子,听说皇后用过晚膳,自己简单对付了几口。
来到寝殿,楚长宁刚沐浴完,发间裹挟着湿意,靠在贵妃塌上等待侍女拭干发丝。
透着灯罩细筛过的蒙蒙烛火,她有种不真切地朦胧美感。
“皇上圣安。”夏竹率先发现,福了福身子。
程玄大步朝贵妃塌走去,搀扶着起身问安的矜贵女人,朝夏竹摊手。
夏竹迷惑一瞬,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干巾递出。
程玄顺手取过,动作生疏地擦拭着湿发,温声软语地询问。
楚长宁眼中闪过些许动容,她知道那仅仅是同情感动,绝非男女之爱。
春栀看出主子们有私密话要说,拉了把夏竹,二人一道退出门外。
室内,楚长宁的发丝半干,由着室内热息烘干即可,她抓住程玄的手:“犹记得,那日替我挡下一剑,我把皇上丢在大街,转头皇上却给我报信送平安福,那时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程玄眼中闪过惊讶,放下半干的巾帕,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终于知错了,念在夫人如此诚恳的份上,为夫便大度原谅你。只是日后再发生争吵,你可要多哄哄朕,知道吗?”
楚长宁腮帮子气鼓鼓:“都是第一回 做夫妻,本宫凭什么让?”
程玄不乐意:“可眼下是夫人知错认错,难道不该哄哄为夫?”
见他板脸,楚长宁只好拉扯住那抹明黄袖角,轻摇两下。
得到满足的程玄,内心愉悦极了,飘飘然:“还要你阿娘哄你爹爹的那种。”
这厮真能得寸进尺。
反正都是老夫老妻,楚长宁也不怕羞,飞快在他唇上啄了口。
程玄感觉如飘在云端一般:“朕还要……”
楚长宁一个冷厉的眼神扫去,贪心不足的程玄顿住,话头一转:“朕抱你去睡觉。”
躺在床榻,他又开始掰着手指算日子,一阵唉声叹气。
一入腊月,很快来到年尾。
这年,程玄担忧楚长宁思家,提议到大长公主府守岁。
楚长宁却是摇头:“不如将父母接来宫中守岁,一家人团聚一起,也不会坏了宫中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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