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将她嫁过去,不就等于让她送命吗?
一家子男女老少的目光齐齐地看着她,有同情的,有怜悯的,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
顾诠走过来,满露难色,蹲下身子试图将她扶起来。
顾若却坚持不起来,她抬起一双昳丽的杏眼恳求道:“父亲,求您,女儿不能嫁到燕王府去。”
顾诠眉头一蹙,像是劝慰道道:“若儿,你能给嫁给四王爷,是你的福分呀。”
若儿?这是顾诠第一回 这么亲昵的叫她,而目的竟然是为了劝她出嫁,将她推向深渊。
虽心中已经凉了一片,但她还是握住了顾诠的衣摆,企图获得他一丝怜悯:“父亲,请看在女儿对您一片孝心的份上,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吧!”
她见顾诠目光微微闪烁,继续恳求道:
“谁人不知,这燕王重病后嗜血残暴,身边近侍死伤过半,女儿嫁给他,无疑是死路一条啊!”
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平日里乖顺柔弱,默默无闻的三姑娘会公然提出反对意见。
顾诠瞧着伏地的女儿,不带感情地继续劝道:“这燕王虽喜怒不定,但若是你好好侍奉他,不触怒于他,他必不会拿你怎么样,况且当年他可是全京都女子都夹道相迎的战神将军,模样更是生的玉树临风……‘’
顾若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打断道:“父亲!好汉尚且不提当年勇,何况如果他还是当年的燕王,恐怕也轮不到女儿来嫁给他了吧!”
“你…”顾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秋娟面容精致,朱唇殷红,站在一旁见顾侯被她弄的哑口无言,场面一时十分难看,便察言观色走到顾若跟前。
蹲下来对她语重心长道:
“三姑娘,侯爷这么说也是一片心意为你好,你怎么能如此忤逆?况且皇上金口玉言,圣旨都下了,这事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啊!”
她话锋一转道:“难不成,你想拉着我们整个侯府抗旨不遵,让皇上降罪整个侯府吗?”
顾若抬头,对上大夫人那双笑里藏刀的眼眸,只觉得从头到脚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那种刺骨的冰凉将她全身都笼罩起来。
而大夫人刚刚那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一时间斥责之声不断。
“三姑娘也得考虑考虑我们大家啊。”
“要不是侯爷费尽辛苦寻她回来,她早饿死了,她怎么能对我们顾家恩将仇报呢?”
顾若听着耳畔不绝的斥责之声,面色越来越沉,怒气越来越甚,她紧紧攥着拳头,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冷冷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了她的生父顾诠身上。
她的眼神和声音皆不带一丝温度:“父亲,大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顾诠板着脸瞧着她:“没错,陛下圣旨,绝无更改。”
一句话,便让所有的父女之情都烟消云散了。
顾若在心中冷笑,她本就纳闷为何顾家好端端的这么多年不寻女儿,偏偏在这时候将她找回来,原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她幡然醒悟,原来顾诠是将她当做了一块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她的心已经凉的彻底,再没有半分余热。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那么辛苦地伪装这个大家闺秀了。
“很好。”
顾若颔了颔首,半晌无言后她冷笑一声。
指着顾侯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顾侯还是这么薄情寡义!”
第2章 师父 神医师父
她指着顾侯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顾侯还是这么薄情寡义!”
一句话,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惊在原地。
“放肆!”
顾诠一张脸涨的铁青,显然是发怒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柔柔弱弱,寡言少语的三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若毫无畏色,继续说着:“当年你抛妻弃子的时候,就如今日这般无情!我今日才终于明白了,原来候府几番辗转找回亲生女儿,是为了让我代替四妹嫁给燕王啊!”
众皆哗然,这事怎么还跟四姑娘扯上关系了,四姑娘顾灵的脸上顿时染了几分尬色,想要发作却欲言又止。
她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从小生的仪容秀美无双,备受父母双亲的宠爱,所以她自然也知道母亲为她筹谋的一切。
大夫人当即斥责:“三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呢?你目无尊长,丝毫没有教养就罢了,怎么还突然把脏水泼到你妹妹身上,灵儿从小良善,可是从未得罪过你啊!”
顾若冷笑一声,嗤道:“你们敢做,难道还怕我说吗?
“天下谁人不知昔日的战神燕王,如今是个终日卧床的残废,嗜血残暴,杀人如儿戏,你们却偏偏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顾若顿了顿,言辞犀利道:”恐怕此番你们不把我寻回来,这出嫁之人就该是你的宝贝女儿顾灵了吧!”
顾若抬手指着顾灵,目光盯着顾诠,凌厉无比。
“你们这一大家子合起伙来骗我一个,不累吗?
“我想大概是这样吧,四王爷久病缠身,皇上爱子心切,要给他选妃冲喜,顾家被皇选上,栽了跟头,顾侯舍不得嫡女,但皇命难违,所以就找来我这个野丫头当替死鬼。”
她的目光一转,正对心虚的大夫人,开口道:“谁想出来的主意,真是妙得很呢,既帮顾侯赢得了圣恩,也不必承受丧女之痛。”
她话锋一转,继续讽刺道:“我说呢,自己的亲生女儿流落在乡野十余载都不着急寻,为何偏偏在这时要迎回府中?”
“本当是顾侯转了性子,没想到真是应了这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是当年那个抛妻弃子的绝情之人。”
她的目光牢牢的盯着顾诠,眸中满是恨意:“怎么?四妹是大夫人的女儿,是你的嫡女,金枝玉叶。”
“而我这个生母是乡下女子的野丫头,就偏偏活该短命,要替她去蹚阎王殿吗?”
“你……”顾诠瞧着眼前言辞激烈的顾若,被气得嘴唇发白,浑身发抖。
大夫人虽心中有亏,但任然不甘示弱道:“你分明是无中生有!侯爷一心为你,你怎能如此跟你父亲说话?难道我们这大半年来没有教你长幼尊卑的规矩吗?”
顾若反唇击讥道:“笑话,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是我的父亲,又何必要敬他。”
“长幼尊卑之序是对亲人而言的,我爹娘从小就教育过我。而你们这群人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又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
大夫人抬手指着她,叫嚣道:“圣旨已下,就算你再怎么巧舌如簧,搬弄是非,也逃不了这桩婚事!”
顾若一把将她的手拍开,盯着她:“对啊,我是逃不了,但在此之前,我会让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混账!”
顾诠气急败坏地下令:“来人,快将这逆女拉到祠堂里闭门思过!”
顾若一甩衣袖,厉声道:“我看谁敢!”
“就像你们所说,陛下圣旨已下,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是燕王的王妃,虽然我未出门,但身份已定。”
“我看你们谁敢以下犯上,得罪王妃!”
一众侍从被她震慑住,一个都不敢上前。
顾若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不光是这群下人们,这府里的任何人若是开罪我这个燕王妃的话,我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灵一张脸憋的通红忍不住骂道:“小人得志!”
顾若朝她讥讽地笑笑:“托妹妹的福!要不然我这个生在乡下的野丫头八辈子都不会有做王妃的命啊,你说是不是。”
“随她去吧,她得意不了几天了。”
“休要与垂死之人争长短了,过几天她就没这张巧嘴开口说话了。”
顾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轩明堂,不再理会身后人的闲言碎语。
这几日,顾若在侯府中过了几天最惬意的日子,不必再卑躬屈膝,看人眼色的感觉真是太舒畅了。
从前那几个她面前趾高气昂,恶语伤人的兄弟姊妹,如今见到她,便识相地避尤不及。
知道她不好惹,所以躲得远远的。
顾若瞧着府内一干姑娘公子如今见到自己一个个落荒而逃的样子,莫名在心中想笑。
从前欺负自己时趾高气昂的模样全没了,像极了一群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
三月的京都,微风拂绿柳,绿柳拂白堤。
京都最负盛名的玉明医馆内,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大夫身着青色衣袍,面色沉静如水,正坐于案前细致的替人诊脉。
大夫约莫四旬上下,面带沧桑,黑髯长鬓,一身宽袍大袖,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这大夫名唤薛城,乃是京城如今人人口耳相传的“神医”,有些寻常大夫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他都能手到病除。
所以他才来京城开医馆不过一年半载,就已经名声大噪。
此刻,一位身着湖兰印花烟罗裙的女子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轻纱覆面,一双昳丽的眸子却像闪闪发亮的银星。
她将食盒放在案上,朝正在替人把脉的薛城笑语盈盈道:“师父,徒儿今日得空,想着过来给您帮帮忙,还顺道儿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七星楼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