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日才十四岁!别把今日不当日子啊!”
“你!”
“好了好了。”眼见着二人又要吵起来,池墨连忙出来劝和,“少主既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想必应该更懂事一点了才对,那便应当知晓,美丽和安康哪个更重要,对吗?”
她将嘴嘟得老高,兀自站那纠结了一会儿,终是气呼呼地拿过了棉裤。转身去往里间的同时,还不忘再狠狠瞪左玄裳一眼。
“让她穿个棉裤跟要她的命一样,小孩子真是烦人。”左玄裳抱着双臂坐下,甚是不耐地撇下了嘴角,池墨坐到一旁耐心安抚道:“小孩子嘛,总是要慢慢教的,等再大一些就懂事了。”
“管她懂不懂事,等她一成年我就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
话及此,她蓦地勾起幸灾乐祸的嘴角,“也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君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要如此惩罚他。唉,当真是可怜啊。”
一旁的池墨不知在想什么,垂眸默了片刻,忽又冷不丁问道:“那……你呢?”
“我?我什么?”
“你把她嫁出去了,那你呢?”
这个问题她倒还真没想过,于是撑了脸颊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嗯…也许会一直当这个城主,直到死在别人手里吧。江湖上想杀我的人数不胜数,这后半生怕是不可能安稳度过了。”
“你……你没想过…嫁人吗?”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忽地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貌似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来?
而后又不自觉地轻笑一声,微微摇头,“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敢将我娶回家?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我也不会嫁的。让我伺候男人,做梦去吧。”
“我……”
池墨正想说什么,一旁里间的门忽然打开,下身明显臃肿的左时戏一脸不情愿地走了出来,小声说了句“我穿好了。”
第46章 生辰
冬日的夜晚没有皓月星辰, 却有绚烂烟火。
子时一过,漆黑的天空中猝然乍现一簇又一簇的烟火,将左时戏那张欢喜的小脸照得异常明亮。
“呐, 可别说我没给你准备惊喜啊,这烟火可是从江南走水运过来的,昌都的烟火可没这么好看。”左玄裳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 懒洋洋地说道。
虽然很不情愿, 但左时戏还是极快地道了声谢。趁着烟火还没放完,一旁的池墨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蹲下身子递给她。
左时戏迫不及待地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块串着绳子的,和田羊脂玉制成的平安扣, 其光泽洁白无瑕, 莹透纯净。但凡是懂玉的人,都知道和田羊脂玉乃玉中极品, 向来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佩戴。
饶是左时戏这种不懂玉的, 也实实在在被这一块如同凝脂的美玉给惊艳到了, 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哇”。
池墨接过她手中的平安扣, 边戴到她的脖子上, 边道:“白玉最是养人, 和田羊脂玉又象征着美好高贵, 吉祥安谧。因此, 我希望少主这一生都能平安顺遂,安乐无忧。生辰快乐, 时戏。”
“谢谢池哥哥。”她眉开眼笑地搂住他的脖子,同他紧紧拥抱了一下。
两副面孔看得左玄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在她生辰的面子上懒得同她吵架, 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望着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池墨转过头来对左时戏忽然问道:“时戏,能不能告诉哥哥,你为何如此讨厌玄裳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愣了一愣,随即垂下头沉默了片刻,“爹爹去世的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我记事很早。我记得很清楚,爹爹陪伴我的次数屈指可数,相反,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左玄裳身上。
明明我也可以习武,我也可以修习七无决,爹爹的期望我也可以努力达到,可为何爹爹偏偏把所有的期望都给了她?真不知道,到底我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是她左玄裳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讨厌左玄裳的原因,池墨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傻时戏,正是因为你是老城主的女儿,他才不舍得让你受这些苦啊。他之所以如此严苛地训练玄裳,就是因为想让玄裳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护你一生安康无虞。”
见左时戏眼里似乎并不相信,他又道:“你知道老城主去世前,对玄裳说了什么吗?其实我偷听到了,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许跟玄裳说哦。”
她点点头。
“老城主说,你虽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他让玄裳以命发誓,绝不会让你卷入这江湖的纷争中来。现在,你可明白了?”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左时戏费解地挠了挠耳鬓,“所以爹爹还是最爱我的,是吗?”
“当然是啊。”
“嗯…我信哥哥。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今后尽量不同她作对吧。”
池墨以笑回应,随即唤来左景将她送回忘仇院。在她的身影同左景一起消失在空气里后,他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盛满心疼的眼眸。
是啊,老城主最爱的是左时戏。左玄裳于他,不过是保护自己女儿的一个绝顶工具而已。
没人爱她。
他还记得,自己被左玄裳带回修罗城的第二年,也就是左时戏四岁的时候,她跑着跑着不小心摔了一跤,当即哇哇大哭。
老城主将她抱在怀里哄了半天,而后便派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她旁边,生怕她再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
也是那一年,老城主命左玄裳仅带十人清缴一个小门小派,那时候她的心法还不够成熟,因此清缴回来时几乎浑身是血,而老城主只是夸了一句“做得不错”。
后来他截下送药的仆人,自己亲自给她送过去,这才看清她身上的伤势。白皙的背上划了一条整整一尺长的伤口,其他地方的小伤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涂药困难,那日还是他帮忙上的药,可他知道,平日里的伤口都是她自己涂的,上完了药翌日继续修习,一直如此。
城里的人都觉得,左时戏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甚是可怜。但在池墨心中,却从未给过她一丝心疼,至少她是被人深深爱着的,哪怕老城主已经逝去,但却为她安排好了此后康乐无虞的人生。
可他心疼的那个人,却从未得到过左时戏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
万籁俱寂的夜里,左玄裳的房间早已熄了烛火。睡意正欲拖着她进入更深度的睡眠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从背后缓缓搂住她的腰,紧接着熟悉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里。
已经睡着了一半的她陡然清醒,回身望了一眼他的轮廓,又埋进他怀里带着轻微的鼻音说道:“你又不听话了,我没让你进来。”
说是这样说着,抱着他的姿势却不曾动过。
“明日再罚我。”池墨有规律地轻拍着她的背,直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绵长,他才在她发顶轻轻烙下一个吻,同她一起睡去。
翌日,初晨的阳光刺破白云照进屋内。池墨难得一次没有早起晨练,继续抱着还未醒来的左玄裳,再次睡了过去。
冬日里的被窝还真是懒惰的源泉,暖烘烘的,让人舍不得离开。因此左玄裳在临近巳时醒来之后,仍是抱着身旁的大暖炉不肯起床。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左玄裳:你晨*了。
池墨:我知道。
左玄裳:你有想过,为什么男人会晨*吗?
池墨:……没有。
左玄裳:好吧。
气氛安静了片刻。
池墨:不起床吗?
左玄裳:你要起吗?
池墨:你想起吗?
左玄裳:不知道,你想起吗?
池墨:……你是不是想再躺会儿?
左玄裳:……不是啊,我是觉得你不想起,所以大发善心想要陪陪你,难道你想起吗?
池墨:我……好吧,我不想起。
左玄裳:那再躺会儿吧。
池墨:……
这样的场景终于在左惊敲响房门时,才得以结束。
经过半个月的排查,三个月内与平常行为不符的有三百七十三人、无故缺席训练的有六百六十五人、通报过或擅自下山的有一百八十一人。
而其中无法解释原因,以及审问核查过后发现可疑的,加起来一共有二百五十五人。
这些人现下全被关在地下监狱的第一层里,虽还未用过刑罚,但到底是修罗城的弟子,深知地下监狱的恐怖。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惨叫和哭嗥,他们止不住地瑟瑟发抖着。
门口忽然照进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左玄裳逆着光走下来,一直走到他们面前,抱着双臂扫视众人。
“你们现在有三个选择。”她伸出手指,宣示着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一、坦白你们无法解释的可疑行为。二、向我举报这个牢里任何一个人可疑的原因。三、去地下三层。”
原本在说前面两个的时候,众人脸上还有犹豫,可当听见第三个选项时,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接着很快便有人第一个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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