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着实荒唐,可的确是像丽贵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毕竟这人在第一天便能无端生是非,岁杪只替婉嫔觉得可惜。
“臣妾斗胆问一句,皇上要如何处置丽贵人?”李茵叶道。
“皇后觉得该如何处置?”严翊的眼神倏地看向了李茵叶,眼底的情绪不明,可眉眼依旧冷漠无比,好像就这么随口一问,又好像真的在等李茵叶的答案。
“臣妾觉得一命还一命。”
严翊嘴角轻扯,转动着扳指,半晌后抬眸看着李茵叶道:“此言有理。”
不知为何,岁杪总觉得有些怪异,眼瞧着雪愈发的大了起来,也到了入寝的时间,岁杪觉得留在这里甚是无趣,装模做样的抿了一口茶,用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下嘴角,理了理裙摆站起身道:“皇上,皇后娘娘,我瞧着夜深了雪也大了,怕晚些积雪深,更难行,岁杪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几乎是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一直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也跟着站了起身,嗓音淡淡道:“朕陪你一道回去。”
“啊?”岁杪呆了,过了半晌反应过来了,立刻拒绝道:“不用,你留着陪——”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大步流星的往她这边走来,脸色阴鸷,似乎她再说出一个字,他便能在这里生吞了她,岁杪被吓得打了个嗝,紧接着,还没回神就被男人拉着往外走。
李茵叶站了起身,对着严翊的背影道:“皇上......”
男人大步流星,岁杪做事本就慢吞吞的,走路向来也是如此,这下子被男人牵着,他也没去体贴她,岁杪的绣花鞋都湿透了,寒气从脚心渐渐的往上扩散开来,裙摆也跟着湿了一些,“三哥,你干嘛!”
男人非但不听,甚至还有加快脚步的动作。
小脚被冻的难受,岁杪的手也被严翊扯得生疼,心里头那种异样的情绪又跟着往上涌,她鼻尖忽然酸的很,眼瞧着已经走出了恩玉宫,她便也没再忍住,嗓音哽住,却不失脾气,道:“三哥,你弄疼我了!放手啊!”
也不知道是那句弄疼我了,还是那句放手啊,让男人脚步一顿,紧紧握住她的手也跟着放松了些,只是却也没停留,牵着她脚步放慢了些,一直走到承天宫内。
主殿内有足够的地龙,一进殿内,便将外头的寒风隔绝住了,可岁杪还是感觉很冷,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岁杪瞬间红了眼眶,她虽不是先帝亲生的,可诸多的皇兄们哪一个不是拥着她护着她,虽然里面真真假假有待可知,但起码没人敢如此的对待她,冰天雪地的,让她湿了裙摆,湿了鞋子。
殿内的龙涎香香气弥漫出来,白色的丝烟缕缕往上升起,在殿内的半空中挥散开来,殿内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叫人觉得窒息。
从未看过严翊这一面的岁杪被吓得不敢吱声,哪怕身子冷的不行,方才落得雪此刻化成了冰水,她愣是不敢吱声,就站在严翊的身后,浑身都冷的颤抖,她也咬着牙不肯哭出声。
男人背影高大,宽肩窄腰,垂落的手握成拳,胸口闷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三番两次被心上人将自己往外推,哪怕她还没明白儿女私情,哪怕是无意之举,可这也是一把刀,一下一下的刺向他的心口。
方才明明想着进了殿内后要好好的说说她,可真的进来了,他却不敢转身去看她的脸,怕一对上那双眼眸,自己便再大的气都不敢发出来,可后面的小女人过于安静了。
安静的过分。
直到殿内响起了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严翊才蓦然回神,转身一看,小女人就头发已然湿透了,鞋子裙摆没有一处成样的,落魄可怜的让人心疼。
特别是她红着眼眶咬着牙的倔强模样,让严翊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彻底的回神,素来清冷骄矜的男人,此刻对着外头的王福大喊道:“传太医,快!”
这一声吼,也把岁杪的委屈彻底的吼了出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抽一抽的,转身便打算往门口跑去,小脚刚抬起的那一刻,便被人抱入了怀里。
龙涎香充斥在鼻尖,男人一年四季体热,像是个火炉那般暖着她,如今只剩心酸委屈的岁杪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姿势多暧昧,一个劲的在他怀里挣扎,哭的一抽一抽的道:“我、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你放开我。”
小女人不安分,小手握成拳胆大包天的打着他的胸口,可就这点力道,像是在同他挠痒痒似的,严翊也好脾气的没有去计较这些,他素来看不惯她哭,上次喝药是如此,这次依旧如此,那胸口堵着的气像是被她的金豆子扎破了,顿时荡然无存。
“岁岁别闹,朕宣太医来看看。”严翊忍着好脾气,低声下气的又哄了几句,将她抱的愈发紧,可岁杪的金豆子却越掉越多,最后竟直接哭累了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小脸上还带挂着几颗金豆子,眼睫毛也黏在了一起,白皙的小脸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冷的,双颊绯红,直到太医来了,把完脉后,严翊才知道,她不是哭的也不是冷的,而是热病导致的。
太医:“皇上,贵妃娘娘染了风寒得了热病,这几日只可静养着,老臣等会儿去开个方子,等娘娘醒后喂她喝下去,”太医说完,将东西收拾好后正欲告退,却被严翊叫住了。
“等等,”严翊道:“你写药方之时看看能不能添些带甜味的药。”
太医是老人,在宫中多年,也曾替岁杪把过脉,当年太后也是如此叮嘱的,太医院最头疼的便是替岁杪把脉,因这个祖宗一点儿苦的也不肯吃,几个老人连夜讨论将药全都替成甜的方才熬给岁杪喝,原以为太后走了,这个令人头疼的规矩也没了,没想到,新帝也来这一套。
这宠爱程度,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岁杪身子虚,自晕了过去之后便一直没再醒来。
不知这个娇气包醒了之后又会严翊干脆命王福拿了些紧要的奏折进了偏殿,坐在桌案前批阅,倏地想起什么,他起身,传了王福:“去一趟恩玉宫。”
王福听完,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第20章 . 热病 送信
窗外大雪纷飞,簌簌落地,风声不绝于耳,刺骨的寒风吹得窗纸呼呼作响,烛火微晃,映照在窗纸上显得格外明亮,强劲有力的北风刮过,钻过门缝和树枝,在黑夜中发出野兽般的嘶鸣。
王福从恩玉宫内出来,站在宫门口,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旋即回头看了眼恩玉宫的牌匾,耸了耸肩,摇摇头便转身走了。
恩玉宫内,香炉徐徐升起白色的丝烟,淡淡的香气充斥在鼻尖,萦绕在殿内,而李茵叶坐在主位上,一手拿着绢帕,一手拿着一个玉镯子,轻轻慢慢的擦拭着,可眼神却没有一点点对玉玉镯子的喜爱,相反,眼底有种光在慢慢的暗淡下去,安嬷嬷立在旁边,垂着脑袋不吱声。
直到殿内响起托盘晃动的声音,才使李茵叶的眼神从玉镯子上收回,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紫容,视线微垂,她戴着指套的手轻轻的抬起紫容尖尖的下巴,嘴角一勾,眼底情绪不明,嗓音淡淡道:“开心吗,紫容。”
紫容跪在李茵叶的脚边,双手还捧着托盘,她不敢吱声,瑟瑟发抖。
“皇上都赏赐你东西了,”李茵叶笑,端着茶却不喝,皮笑肉不笑道:“你慌什么,再在皇上面前晃多几眼,说不定明儿就能当个小主了,对你来说,可是个造化啊......”
这些话听着着实刺耳,未免李茵叶误会的更深,紫容颤着嗓音解释道:“皇后娘娘,皇上赏赐奴婢这些东西,也都是看在娘娘您的面子上,还有因为那夜里我指出了凶手是丽贵人罢了,绝对不是娘娘想的那样——”
“啪”的一声打断了紫容的话,她的头被打的往另一边撇去,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尖锐的指套也划伤了紫容的脸颊,一点一点的渗出血来,“我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
李茵叶的话让紫容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或许也不能接下去,她只能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端着皇上刚刚赏赐的东西,哑着嗓音求饶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紫容冒犯揣测娘娘的心意,求娘娘恕罪。”
殿内只剩下紫容求饶的声音,过了半晌后,坐在主位上的女人终于开了玉口,“下去吧,日后该懂的分寸,该出现和不该出现的时候你要明白。”
紫容立刻哽住嗓音道:“紫容明白。”
“还有,我带你入宫,”李茵叶将她的下巴捏起来,迫使她对上她的双眸,嘴角一勾,道:“你该明白,谁才是你的主子,该明白,应该为主子做什么,而不是为自己做什么。”
紫容颤抖着点头,只磕磕巴巴的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下去吧,”李茵叶收回手,接过了安嬷嬷递过来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手,看着紫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怒意再也隐藏不住,低头一看便是皇上赐给紫容的东西,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她一个宫女都有赏赐,可我呢,我处理这些东西,努力找借——努力查清案子,我又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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