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粉盒子泼了一半在清荷身上,抬高了音调道:“哎呦,怎就撒了。”
手忙脚乱的在首饰盒里抓了一把,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
然后起身,把门掩上,拿了干净衣裳,引着清荷进入里间內室。
待再开门,外面阳光明媚,院子里新搬来的一缸卧莲花伸着含苞花枝,在阳光下蓬勃新生。
清荷换了身柳绿富贵崔宽袖襦裙,珍珠盘金丝的一套头面夺目烁光,正是前些日子林绍琼让人送来的珍品,脚下踩着十二枚金珠点缀的绣鞋。
一副珠围翠绕的模样,若仔细去瞧,竟与那日林绍琼迎出府门的打扮,是作鸾凤。
宋妈妈恰好送人回来,瞧她要出门,笑着迎上道:“姑娘要出去散心?那我去跟外面说备马车去,让厨房赶紧送些点心来,垫垫肚子也舒服些。”
她观清荷,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了的模样,又强打一副笑意,出去散散心,走动走动,心里能舒畅些也好。
清荷摇头婉拒,伸手搭在宋妈妈的手背上,抬脚朝门外走,道:“不是出门,就想在府里转转,看看各处我还能记起来不。”
宋妈妈点头:“在府上走走更好,打家出来的时候,少爷专门让带了两盆荷心莲来,说是兰中芙蓉,是姑娘所好。在园子里泛醒了好些日子,正是赏花的好时候,姑娘瞧了顺眼,就直接让她们搬进咱们院子里。”
两个人顺着小路渡步,后面跟着七八个伺候的小丫头,不远不近的跟着。
清荷沉默片刻,在一道路口敛步,“从这儿走,是大哥哥的清辉阁?”
宋妈妈颔首回应,面露难色,偷偷抬起眼皮觑了眼她面上模样,道:“少爷才回去歇下,姑娘这会儿过去,许是……”
清荷笑着挪动脚步,行的不紧不慢,道:“这些日子你们劝我最多的,就是不必外道,要跟小时候一样。”
她眸中狡黠,顺手折下扫在面前的柳枝,捻在指腹,轻轻旋开,柳叶儿打着旋儿像花骨朵似的绽开,引得她咯咯发笑。
“我听得多了,假的也要信以为真。小时候我跟大哥哥就不生分,哪有现在再来客套的道理。”
小时候她进清辉阁就无所顾忌的,他们催着她念旧时情分,她岂能不如人意?
宋妈妈愁的脚下难移,她因嘴碎的过错,才丢了面子,再跟着姑娘搅了少爷的正事,怕是连里子都要被臊的一点儿不剩!
前面就是清辉阁了,宋妈妈还想再最后劝一次,赏花赏鸟,府里那么多好玩好看的那个不成?总比来这儿赏麻烦的要好得多!
“姑娘,咱们……”
话没说完,从里面窜出来一个小子,神色慌乱,手里还拿了一封书信,莽着头,呆头鹅似的,直愣愣的跟宋妈妈扑了个满怀。
手脚扑棱着,连带把一旁的清荷也撞的晃了两晃,得亏后面的小丫鬟手伶俐,赶上前来搀扶住她。
清荷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信,看了一眼,笑着盯着低头的焙茗,柔声道:“苏宏不是三天两头来府上跑,怎么大哥哥还要再给苏尚书传封书信?”
……
焙茗脑子里一团浆糊,少爷装醉的事情被姑娘发现,里面又是那般场景,他恨不得去庙里念一千遍清心咒,让自己当即失忆才好。
焙茗急的脸色通红,也不敢乱说话,憋着嘴,只抬头寻宋妈妈求助。
清荷忍俊不禁,把信递还给焙茗,“我还能为难你了?还你。”
焙茗龇牙笑着接过,好生将信揣在怀里,再不能跑丢,挠着头冲她笑:“多谢姑娘,您就是我的活菩萨了!”
他对着清荷鞠了个躬,抬腿朝外面奔去。
清荷任人理好了衣衫,自言道:“菩萨也得进雷音寺去,观观真假。”
林绍琼的院子正对着外府,光一个院子就有单独两进,她们从侧边进入,倒省了许多脚程。
绕过一座金鱼池,就是待客的花厅,门窗打开着,帘幔随风轻轻摇摆,将屋里的酒气卷在风里,吹将出来。
未至近前,就听里面醉意漫天,还有嘻嘻做笑的花娘,娇嗔着劝酒言欢。
隔着窗子,对面坐着的正是林绍琼,他脸色红晕,灌了不少黄汤下肚,身边的娇娘笑的云鬓乱颤,喊了一声“好哥哥”,顺手将自己吃剩半杯的酒水,递到林绍琼嘴边。
第39章 匆促忙
林绍琼脸上泛着红晕, 许是因为宿醉未醒,他眼底有一片淡色的淤黑,在身旁女子白皙的肌肤映衬之下, 瞧着格外的清楚。虽已沐浴更衣换了崭新头面, 但他低眉抬手间,仍是披着倦怠。
瞧着面前出现的酒杯, 林绍琼猛然愣神。
坐在他身旁的花娘是忆红楼的头牌——海棠花。云鬟雾鬓, 一双玉臂千人盼, 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妙人儿。
海棠花见他发愣,笑着把手腕打了朵花,反端杯盏, 满脸娇俏的秾睇着他的侧颜,美目流转, 写不尽的万种风情。
“公子, 莫非是嫌弃奴家?”
林绍琼出身富贵, 又英俊多金,有机会凑在跟前,她若是没半点儿想法儿, 那是骗人的。
红颜薄命,她这口韶华饭吃不了几年光景,到时候容颜老去, 没了眼下的花团锦簇, 她的出路或为妾为姬,亦或嫁入不计较清白的商贾之家。
林家有京城最大的绸缎铺子, 若能入得林绍琼的眼,便是在府上做个没名分的姬妾,也比漂泊无依的好。
海棠花声音婉转回肠, 端酒的衣袖中带着闺中香气,细白腕子上带了一只银镯,无雕花嵌玉,松松的斜落在她的小手臂,显得她越发的清丽可人。
见林绍琼不为所动,海棠花低眉勾笑,在他耳边吹起温热的轻风:“奴听妹妹们说,林家公子最是清明,如玉的人儿金娇玉贵,像我们这般女子,怕是连杯酒水,也递不得了。”
她笑的千娇百媚,嘴上说着自谦的,一只玉手豆蔻妖娆,一寸一寸的挪至林绍琼的胸口,羞嗒嗒的戳下,“大家兴致正高,便是公子厌烦,奴也要您吃下这杯。”
同坐之人吃的半醉,纷纷跟着起哄道:“弟妹是个妙人儿,素闻林兄弟是怜香惜玉之人,可莫要辜负了这好酒,怠慢了美人儿啊!”
“是啊,今儿海棠花坐在你内人席的位置上,客人还在,哪有主家夫妻俩先闹生分的?”
林绍琼将目光从画于杯壁的水芙蓉上挪开,跟着抿笑,就着海棠花的手吃下半杯,又自斟一杯,仰脖子灌下,只道是昨夜宿醉未醒,一时晃了神儿。
坐在上首的是刑部侍郎孟建中。
东宫舞弊案,归属刑部处置,孟建中正是这次的经手,从案情调查到卷宗归纳,都由他做主承办。
只需他手下松松几笔,就决定了谁能活,谁要死。
孟建中,祖籍邵武,跟林绍琼自幼相识。
拿眼眯了林绍琼手中之物一眼,他左右拦着两位花娘,嬉笑着各咗一口。
飘飘然几欲登仙,晃了三下脑袋,孟建中才醉醺醺道:“阿琼你这失神儿的毛病,这么多年了竟还未改过。”
林绍琼见不得别人用荷花纹饰的东西,或要或买,恨不得天下的荷花都归他一人所有才成,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毛病。
邵武林府,为此专门造了一座荷花池,接天莲叶,雨后更是精致绝伦。
可惜林府的荷花池不给人瞧,他也只是路过,远昭昭窥过一眼,清晨的水雾笼在莲池之上,朱漆水榭,汉白玉砌成的石桥曲折蜿蜒,绿的叶托起嫣红的荷花苞,在潕气中若隐若现。
后来,孟建中曾好奇跟人打探,听说,林绍琼心里住的那位佳人,闺名小荷花。
不出所料,林绍琼故作不经意,把那刻着佳人的杯子递与一旁伺候的奴仆,端着笑意,继续坐下推杯换盏
其余人等,多是此次舞弊家眷请来的陪客,他们借林家的牵线才得以搭上刑部的经办官,自然只捡恭维话说。
林绍琼被酒气催的额角发痛,捏着眉心,端了杯清茶朝窗外望。
“啪——”
精瓷杯子从他手中滑落,磕在桌上,杯口原地转了两圈,发出轱辘的声响,复滚落在地,摔得稀碎成沫。
滚烫的茶水在他面前泼成一片,汇成小溪,顺着桌布滴在他的膝头,柳绿的毛尖儿簇簇分布,升起缕缕热气。
林绍琼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面,似是撞见了什么,眸色深邃的想要藏起那丝惊慌。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绿茵成片,风吹着竹叶发出飒飒的声音。
在竹林前,阳光照得见的地方,站着一个明媚小姑娘,金珠富贵,一看便知是精心呵护出来的‘小娇花’,身后七八个奴仆跟着,个个规矩有礼,低着头不敢唐突。
瞧林绍琼此般模样,孟建中心里豁然明朗,窗外这位,恐怕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小荷花了。
林绍琼不发一言,旁人也不好贸然开口,空气霎时定住,连飘飘然的酒气都凝绝暂歇。
海棠花稍有迟疑,马上回过味来,低下头,神色紧张,拿帕子要去清理林绍琼腿上的热水。
窗外的小姑娘莞尔轻笑,低垂着眉眼,拿手中柳条掩面,温顺细语:“大哥哥这儿有客人,是我冒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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