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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娇美人 (华欣)


  哭声越发的大了,有桌子被推到一旁的动静,接着传出太子爷惊慌失色的呼喊,让快些传太医!
  彭嘉福以为是主子情致之事出了岔子,怕底下的太医不懂规矩,指明了要请刘院首来。
  待进屋来看,钟奉仪含着泪花,幽怨的梗直背,还不忘拿筷子吃东西,大快朵颐,毫无仪态可言。
  瞧这样子,是真的饿了。
  刘院首跑了一身的汗,太子爷在一旁守着,又怕浊气冲撞了主子,远远忘了一眼面前的小主子,唇角有明显血迹,染了饭食里的油渍,明晃晃的。
  刘院首五下暗道,素日文雅的太子在情致之事上,竟然如此勇猛,都把人啃出血了?
  蹙眉想了一会儿,尽量找了比较委婉的用词:“殿下,奉仪这伤势,涂些珍珠膏即可,莫要冷烫,日后,也不会留疤。”
  秦桓泽黑脸,轻咳了一声,示意还在吃的某人略微偏侧。
  只见钟奉仪身后,太子爷伸着一只手,小心替她扯着脊背的衣衫,避免沾贴到她身上。荷色的薄纱半袖湿红一片,染得后背绣的那只雀儿猩红一片。
  “应该是扯到了伤口。”他让其余人退下,哄劝道,“你别动,把肩头揭开,让太医给瞧瞧,也好下药。”
  清荷听话的趴在他的膝上,一阵清风,肩膀没了遮蔽。
  刘院首拿木尺小心在结痂的地方探了探,有一处软塌下去,一看就是磕碰所致。
  结合太子爷这副小心心的模样,还有那破了的唇,不必多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慌神儿间,手下的木尺用了力道,擦着渗血的结痂掠过,疼的清荷轻声啧啧。
  秦桓泽瓮声道:“下手轻些,她怕疼。”
  刘院首忙收了木尺,道:“旧伤未愈,又破了皮,若是用药,虽能缓解疼痛,但愈合中的伤口沾上了药汁,日后说不准要落疤呢。”
  宫里的小主子们爱美貌比性命都重要,这药还真没法子开。
  “先开了药,敷上止疼再说。”秦桓泽道。
  又不是伤在面上,留不留疤有什么要紧?
  刘院首迟疑,还是点头应下,到外间去写方子。
  清荷这才抬头,诺诺好奇问他:“是不是落了疤,就嫁不出去了?”
  外间的众人听到,个个儿心不旁骛,连执笔落方的刘院首都手腕颤抖,行医多年头一次写坏了一张纸。
  秦桓泽面容堆笑,阴森森的捏着她的脖颈,道:“你还想嫁谁?”
  他的气息冰冷,狠戾的吐出一个名字:“苏宏?”


第30章 见南丘
  白日的炎热降下,冰盒子放在窗边,连吹进的风都带着凉意。
  窗外的鸣蝉歇下,夏虫‘嗞嗞——’,隐匿在廊下的花坛草木之处,热闹私语。
  东暖阁灯火通明,伺候的小太监们都被轰了出来,彭总管愁眉不展,在门外踱步。
  一盏灯影明灭,两个小宫女提了八宝琉璃宫灯,从角门出来,袅袅婷婷,顺着风,药香味迎面扑来。
  身后一丁香色美人,莲步轻移,缓缓而细行,被众人簇拥着其中。
  来到近前,彭嘉福上前行礼,手里的佛尘乱颤,焦急道:“活菩萨啊!您可算来了,打从您那儿出来,殿下就不理人了。晚膳也不让宣,自个儿一个人呆在里面,要把人折煞喽!”
  映着灯影,一张娇俏面容略显苍白,因背上覆着药,纱衫贴上,说不出的难受。
  女子蹙眉,低低的声音道:“殿下没用晚膳?”
  “可不是呢!奉仪您行善,进去跟主子面前认个错,服个软,也……”彭嘉福顿足垂手,碎碎抱怨。
  清荷打断他,道:“让膳房送清粥来,配几碟小菜,也别做油腻热的,晚上不易消食。”
  她撩开珠帘,抬脚,被灯光笼罩。
  不言不语,径自走至厅内,没两步,男人冷冰冰的呵斥:“滚出去!”头也不抬,顺势把手里的折子朝她摔去。
  柳绿的奏安折子从她裙边擦过,带起一股子冷风。
  清荷敛眸,也不害怕,徐徐两步,走到他跟前,轻飘飘道:“奴婢今儿也跟殿下有难同当了。”
  她手指撑在桌案上,柔荑在灯下白皙温顺,弓着背,微蹙眉额。
  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殿下受了伤,奴婢也旧伤复作。殿下心情不悦,奴婢也到现在食不下咽。殿下……”
  男人突然抬头,伸手在她唇上轻捻,凑在鼻下嗅,音调低沉道:“西北风还是有桃子味的?”
  清荷脸上臊的通红,装不下去,握着拳头转身要走。
  秦桓泽蔑笑道:“怎么?不是来哄孤,单是拿谎话骗的?”
  后背的伤势发疼,她错着身子,不着痕迹的朝窗前挪了两步。
  才转了过来,驻足反驳:“奴婢骗您什么了?”
  “吃了孤份例内的贡桃,还装作饿肚子。”
  “才不是!”清荷梗着脖子否认,话出口,慌乱中也没想起怎么圆谎,脑子一热,厚着脸皮道,“奴婢没吃饱!”
  言罢,就听外面脚步声起,彭嘉福领人,捧来清粥小菜,另备有瓜果梨桃,拿冰水镇着,用五彩高足盘承装。
  布菜完毕,太子爷眉眼开笑,主子高兴,伺候的奴才心里也高兴。
  唯一怨愤满腔的某人,坐在食几的旁侧,秦桓泽替她盛了高高的饭菜,贴心催促:“不是没吃饱么?快些吃啊,孤看着你,吃饱了才准走。”
  清荷哆哆嗦嗦的拿起筷子,还没开动,就不由的打了个饱嗝。
  ——欲哭无泪,她心下无限悔恨,自己晚膳后不该贪嘴,多吃那两个桃子!
  待从东暖阁放行回去的时候,清荷已经走不动道,腹中饱胀,在里面吹了冷风,药膏凝珠,后背的衣服黏糊糊的贴在一起。
  锦绣搀扶她,在花园亭子外的小路上,走到月儿高高挂,才蹒跚回屋。
  翌日,一大清早,值所廊下,宫人们有条不紊的挑着竹竿,将宫灯收起。
  头首的隔间门口,已经有小太监伺候了。
  苏景山一向早到,头一次遇见顶头上司也在,笑呵呵的揣着一把手握西施壶,来奉承请安。
  秦桓泽瞧他发笑,往来多年,抛却公事,也算是旧年私交。
  三两句话,就聊到了当初钟家盛宠哪会儿,钟雷和苏景山一路共事,酒席宴前,借着醉意,定了儿女亲家的旧闻。
  苏尚书老狐狸一样的人,提到这茬,眼珠子一滴溜,就悟了事情的缘由。
  他清了清嗓子,爽快认下:“当初犬子苏宏是和钟家那丫头定了亲的,殿下您也知道,钟家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儿,哪家不愿真心求娶呢?”
  他这话不假,那时钟雷东宫少师,文坛昴宿,能做他家贵婿,多少人踩破门槛儿都求之不得。
  更何况,钟家女儿好颜色,才貌双绝,不知多少夫人都惦记过。
  秦桓泽面色平静,不急不慢的吃着茶,默认他说下去。
  苏景山把西施壶拿在手里一摊,颇显无奈:“后来犬子武举得中,去了滇西博功名,钟先生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苏宏走的第二天就退了婚书,说南诏郡山长路远,舍不得独女远嫁。”
  钟雷疼女儿的名声,和他在文学的造诣一样闻名。
  退婚这事,还真是他能做的出来的。
  秦桓泽脸色稍缓,言道:“先生是这般脾气。”
  苏景山偷觑他脸上颜色,不喜不怒的瞧不出方向,又抱怨道:“也是丢人打脸的事情,钟先生给了面子没有大肆宣扬,原本臣是想着,等选了日子,把此事公之于众,结果还没等说,钟家就出了那种事情。”
  谋逆的重罪,抄家灭族都死不足惜。
  那时候再提退婚的事情,知道的会说碰巧撞在一起,心里龌龊的人,保不齐要怎么编排他们苏家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呢。
  苏景山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说还是不说,真真叫人左右为难。后来臣托人给钟家带话,回复说是——定亲的时候不曾公诸于众,如今也就不必再提。只要两家自己清楚,不久年月,各自嫁娶,也没人会记得此事。”
  秦桓泽眉眼舒展,语气也越发和善,替他指了条明路,道:“如今钟家的事情也过去多年,入秋之时,各地驻军进京述职,苏大人还不趁着此时节,办酒吃席,早早的选了儿媳妇进门,为国效力也耽搁不了含饴弄孙之乐。”
  苏景山微微愣住,即刻接过话茬:“不满殿下,此事老臣也早有考虑,只是南诏郡虽不算苦寒之处,但到底不比京城热闹,日后小两口成了亲,总是要跟着千里赴任去,可……”
  苏家在世家之中,不算佼佼,除了苏景山父子能耐些,正三品文武官职,五服之内的旁系子孙,连从五品的京官都没有一个。
  日后苏景山户部退下,光苏宏一个驻外的云麾将军名头,京城世家娇养的嫡女,哪个肯嫁去,不远千里随军呢?
  话没说明白,秦桓泽却都听明白了。
  让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给苏尚书续茶,他悠然道:“苏宏好歹也跟在孤身边些时日,如今为国尽忠,总不能耽搁了终身大事,你只管相看安排,若是要讨圣旨赐婚,孤也能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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