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却不想得到了让风华怔愣了好一会儿的答案。
“别的姑娘倒是都还好,只是,二姑娘……”王嬷嬷慈爱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惜之色,原本的笑容尽敛,“似乎,有些不太如意。”
这是一个“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世界,但是若论及最最让人心痛的则莫过于贾迎春。她一生与人为善,宁可自己多吃点亏,也不愿意与人起争端,平日里更是安安静静的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她的隐忍最后却没有得到好结果,硬生生被自己那父亲和那中山狼给逼上了绝路。
“罢了,嬷嬷您带着常管家他们去新宅子上收拾收拾,我今天便搬过去。”叹了一口气,风华面色有些沉重的上了马车。
回到贾府,风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众星拱月一般的老太太,而是站在一旁默默无语很没用几分存在感的贾迎春,她那略显丰盈的身材此刻更是瘦得有些担不住衣服,看着让人心疼。
“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太太一声呼唤将风华的心神唤了回来,忙收回目光,敛衽行礼。
不等风华动作加深,老太太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一阵心肝肉儿的叫,好容易被王熙凤等人劝住了,这才算勉强止住了悲伤。
风华看着老太太这一番作为,说实话,这说是真情流露,还不如说是故作姿态得好。当然,老太太这番姿态,用意或许也是好的,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威慑下面的人。
“我的可怜的玉儿,这一趟出去清减了。”老太太拉着风华的手如是说。
风华无语,嘴角微微抽搐,说实话,自她来了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不说,平日里也注重饮食,这一趟出去她明明是胖了。
“一路上可好?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太医来诊治一下?”老太太一叠声的问道,满脸的关切。
风华轻笑,“外祖母很不必紧张,说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这番出去不仅没有怎么犯病,身体还愈发的好了呢。”
这话,当然是意有所指的。这心里有鬼的听了,应该会有所反应的。可是,风华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王夫人、薛宝钗和王熙凤等人,却发现她们面上都没有显出什么表情来。
这,让风华有些失望。
不过,如果贾琏传递了消息回来,这些人会有所警觉以至于难以发现破绽才正常。所以,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只是,风华还是不自在的微微晃了晃身子。因为,从她进门起就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如同长在她身上似地一直紧跟着她,灼得她后背生痛。
不必说,那自然是贾宝玉的目光。
“以前我说常出来走走好,林姐姐还不信,这下可信了罢?”贾探春满脸堆笑。
虽然离开的时候和贾探春有些不愉快,但是在林黛玉那个时候贾探春还肯一再的探望,也算是存了几分情谊了,所以,风华也愿意给她几分颜面,含笑点头,“我这才算知道了,还是三妹妹懂得多。”
风华的温和使得气氛愈发的好了,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而贾宝玉更是没事找事、没话找话的往风华身边凑,风华心里本是不耐烦应对,甚至厌烦的。可是,眼角的余光撞见薛宝钗那几乎龟裂的得体笑容,突然心情大好。
大家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之后,老太太道:“玉儿,你刚回来,也乏了罢?先回潇湘馆休息一下,等用膳的时候,我派人就叫你!今天得好好的给你洗洗尘才是!”
“外祖母说起这个,玉儿正有一事禀告。”
看着风华郑重的样子,大家都不由得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了。
“如今,玉儿也一日大过一日了,虽说是外祖母家,但是到底还是不太方便的。私心想着,横竖我那宅子离得也近,人手什么的也齐备了,不若住在那边,平日里给外祖母请安也方便,和在园子里也没什么两样。”
贾宝玉豁然起身,死死的盯着风华,“什么?林妹妹,你要搬出去?你搬到哪里去?你哪里有地方住?”
“我怎么没地方住了?林家也是功勋世家,在京城自然是有几处房产的!”林黛玉虽然在笑着,但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老太太看了风华一眼,垂眸沉吟许久,这才道:“玉儿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一个女儿家独自一人住在外面,着实不安全。这样,回头我让你琏二哥哥给你寻些得力的管家,可靠的下人再说不迟。”
风华强忍着蹙眉的冲动,心中暗怒。
她的地方,由着贾家的下人掌管着,这算怎么回事?合着,真的当她软弱可欺了?
“谢外祖母好意,不过,已经不需要了。我此番回去,将林家祖宅的管家一家请了回来。安全问题,无需忧心。”
如此先斩后奏,不说别人如何,老太太眸色倏地沉了下来,随后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果然是长大了,竟能想到这个。”
说罢,回头对鸳鸯道:“取三千两银子来。”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贾宝玉更是焦急的劝道:“何必这么麻烦,林妹妹住在园子里不是挺好的吗?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王夫人和薛宝钗都忍不住蹙眉,目光很是有些不善。
而老太太,任由贾宝玉闹,只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不一会儿,鸳鸯拿来了一个木盒,老太太接过来,放到风华手中,“这个,是外祖母给你。不多,且先用着。”
风华忙推拒,“不,我不需要……”
“拿着!”老太太十分坚持,“你自来长在深闺,很多事情都不懂,这上上下下的打点都是需要银子的。回头,我派个嬷嬷给你,让她慢慢教给你。”
风华不去想老太太此举究竟是关心,还是趁机塞人,只坚定的拒绝,“我真的不需要,我有银子……”
“你有银子是你的,这是外祖母的心意。”老太太再次将木盒推回风华身前,板起了一张脸,“你爹留给你的银子,是你将来的嫁妆,你仔细收着便是,哪能随意花用了。外祖母就算再怎么没能耐,也能养得住一个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风华好像也不能推拒了。
不过,如果就这样让步,那也太憋屈了。
所以,风华抬眸,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上弦月,“外祖母若是真的担心玉儿少了花用,便请您做主命琏二哥哥将欠我家的银子还我好了。”
说罢,也不管众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双手将收藏得无比妥帖的借据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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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慈爱笑容僵在了脸上,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怔怔的看了风华好一会儿,这才僵硬的回头看向鸳鸯。
鸳鸯果然不愧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不需老太太吩咐,便上前双手将风华手中的借据接了回来。说实话,这份镇定在在座这么多人里面是极出挑的。但是,若是细看,仍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尤其是当她把借据展开,看清楚上面的数据之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太太是见多识广的,不过,在她看清了数目之后也不由得握紧了双手,“啪”得一声,将手中的借据狠狠的拍在了身旁的案几上。虽然极力忍着,却难以掩饰的怒气,咬牙切齿的喝道:“去把琏二爷给我请来。”
说罢,若有所思的看向王熙凤。
说实话,贾琏虽然是出了名的好色,但是骨子里却是惧内的。这么大的事情,王熙凤不可能不知道。
一直惴惴不安的王熙凤此时脸色更是难看极了,她嘴唇蠕动,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王夫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善的气息,可见她心中并不如表面上这样平静。
贾宝玉向来是事件核心人物,可是,从风华进门就一直沦为配角,此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早已经耐不住好奇,也不管老太太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伸头看向那借据。
“五……五十万两?!”贾宝玉目瞪口呆,惊呼一声。
这一声,直接引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惊诧不已的目光再一次积聚在风华身上。
风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无怒无怨。但是,其实她心里早已乐开花了。说实话,让大家看着老太太愤怒的样子猜测,哪里有直接报出数目来得震撼呢?贾宝玉这一声,还真是相当的给力。
如风华所想,王夫人和王熙凤见众人如此,脸色愈发的阴沉了,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了。
老太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力的靠着引枕,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薛宝钗的样子比较奇怪,不同于其他局外人的震惊,她的眼睛一亮,随后若有若无的挑了挑眉毛,竟显得有些兴致盎然看戏的意味儿。
风华的注意力本不在薛宝钗身上,无意间撞见她如此表情,心头不由得一紧。待凝眸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如其他人一般,薛宝钗的眼眸中只剩下浓浓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