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柔声细语地说:“你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齐婴什么都没有再说,只静静地闭上了眼。
他太累了。
他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从前一天的下午一直到次日清晨。
沈西泠本来没打算睡,结果在他身边陪着陪着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她原本是坐着的,如今却好端端躺在被窝里,而更离谱的是齐婴也正睡在她身边,跟她盖着同一床被子,眼下还没醒过来。
沈西泠一双漂亮的妙目立刻睁得圆圆的。
这……这这事儿可不能怪她的!
虽然她的确一直都对他有些不轨的心思……并且在他们定情之后这种心思就尤其昭彰了起来……但今天这个事情确实不是她有意的!而且她睡觉一直很老实,绝不会中途乱换姿势占他便宜!
这……也许是他中间醒过一次,见她睡得不舒服,就……
沈西泠眨眨眼睛,嘴角悄悄翘起来。
他正半搂着她,呼吸绵长,似乎仍睡得很沉。
说起来沈西泠还从未见过齐婴睡着的样子,与他素日里不同,睡着的他看起来不再那么严肃和冷清了。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人生得很好看,只是齐二公子的名声和官位都太高了,以至于时常令人忽视了他的容貌。此时他睡着了,周身的气韵都淡去了,他好看的五官便更加清晰起来,沈西泠暗暗地想,那些书中曾大谈特谈的前朝的所谓美男子,一定都不及她眼前这个人好看。
她忍不住又靠近了他一点。
这时日头渐渐升上来了,明亮且暖融的日光透过床帐照进来,有一丝落在他手臂上。
沈西泠盯着那一丝光亮瞧,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今天没去上朝。
这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她在他身边三年之久,自然知道他是个多么勤勉守矩的人,这三年的朝事他没有过哪怕一次缺席,即便他生病了、或者累极了,也还是会强撑着去上朝,谁劝都没用。
今天他却没去。
沈西泠心里暗暗觉得奇怪,虽说知道这是因为他受了伤的缘故,但是又觉得若按照他以往的脾气,就算如此也还是会强撑着出去的。
她觉得奇怪,又觉得释然。
这个人总是不得闲,又总是让自己活得很累——如今这样也好,起码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沈西泠轻轻笑了笑,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悄悄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尾。
那双无比漂亮的凤目。
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的一吻,却还是把他闹醒了。
他一开始只是眼睫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眼神透着刚睡醒的那种独特的慵懒。后来他瞧见她,便醒过神来,温柔的笑意在眼底漫开,更紧地搂过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声音颇有些低哑地问:“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女鹅还是太老实了,其实要我说不如干脆就……
小齐大人(紧急打断):!不准教她那些
?咋滴您要亲自教呗
第125章 依偎(2)
沈西泠自觉偷亲被事主发现,有些脸热,此时也不好意思看齐婴,只脸颊红红地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他大约没有发现她害羞了,只问:“睡得好么?”
沈西泠又脸红着点了点头,转而问他:“你呢?”
他似乎还并未完全清醒过来,回话有些慢,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他刚睡醒的这个样子让沈西泠觉得有些新奇,亦高兴于自己见到了他更不同的一面,心中的爱意因此更满涨起来。
她想要他抱抱,但因顾忌着他后背的伤便作罢了,只从他怀里仰起头来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伤口还疼么?有没有好一些?”
他又应了一声,依然是有点懒倦的样子,似乎问什么就会答什么,把沈西泠逗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唉,她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呢……
她忍了忍、没忍住,凑上去在齐婴侧脸上亲了一下,随即就自己被自己的大胆吓住了,立刻脸红红地一股脑儿从床上爬了起来,像是怕他笑她似的,急急忙忙就下了床,口中还煞有介事、佯作镇定地说:“我……我饿了,我要去做点早膳吃,你等我一会儿,等一下我们一起吃。”
说完也不等齐婴答话,自己一溜烟儿地跑出了里间,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如此急急火火的,把回过神来的齐婴逗得失笑。
他叹了口气,随即不急不忙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望着小姑娘逃走的方向,又感觉着侧脸上她留下的余温,无奈地低笑了一声:“胆小鬼……”
两人在怀瑾院的小花厅一道用了早膳。
自打两人情定之后,沈西泠便常在怀瑾院夜宿了,如今连膳食也经常在这边用、很少再回握瑜院去,连带着水佩她们也时常轮换着到怀瑾院这边伺候,倒是让这边热闹了许多。
这天早上他们坐上桌的时候沈西泠注意到齐婴又换了一身衣服,想来是方才她去收拾早膳的时候下人们帮他重新换过药了的缘故。
沈西泠咬着筷子,欲言又止地看了齐婴一眼,又默了默,随后才略有些犹豫地问:“公子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昨天慌乱之下她顾着他的伤,分不出心思去问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如今回过神来,便压不住想问了。
齐婴闻言看了她一眼,夹了一块松菇给她,口中淡淡地答:“倒也没什么大事。”
他这样云淡风轻地开了个头,随后便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说给她听了。
他言语虽清淡,可落在沈西泠耳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虽然对官场知之甚少,但因在商道上行走了几年,多少也对大梁的政局有些了解。
江左之地素以世家为贵,除开如今的三姓之外,另还有贵胄豪门无数,每年春闱录的都是士族子弟,偶尔有一两个寒门上榜,要么是祖坟冒了青烟,要么就是才学实在出众。
如今齐婴秉公判卷、如此明显地表露出扶植庶族的意思,别说是那些久历官场的人,即便是她,也能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他……会因此惹上大麻烦的。
沈西泠眉头蹙着,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便听见外面有小厮匆匆跑来回话,青竹出去听了,回来时脸色颇不好看,有些为难地看着齐婴,又看了看沈西泠,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当着她的面说。
沈西泠何等敏感,自然瞧出了这层意思,当即就要起身避嫌,齐婴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继续吃饭,随口对青竹说:“无妨,说吧。”
青竹闻言扬了扬眉,似乎颇感意外,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躬身道:“风荷苑外来了些人……说是,想求见公子。”
沈西泠是很聪明的,虽然青竹这话说的隐晦,可她察言观色,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想来风荷苑外来的人并不是“求见”齐婴,而是气势汹汹地上门找他讨说法的——就如同三年前她在忘室内间的门缝里瞧见的那位韩大将军一般,是来找齐婴闹事的。
她的心揪紧了。
齐婴却没什么反应,照旧是清清淡淡的,好像对一切都早有预料似的。
他又吃了一口沈西泠做的馎饦,头也不抬地说:“去回了他们吧,就说我在养伤,不便见客。”
青竹领命,匆匆退下去了。
沈西泠的心则一直悬着,仍感到忧虑,更不想任何烦心事再找上齐婴。
齐婴见她皱着眉苦着脸,倒是笑了笑,想了想又对她说:“昨天父亲知道此事后震怒,我长兄也并不赞许,认为这样的事当徐徐图之,不应操之过急——你以为呢?”
他看着她,神情温和,像是兴之所至随口一问。
沈西泠听言一愣,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从不会主动对她说起这些朝政上的事,更从没有在这种事上问过她的想法,因此她乍一听便有些愣神,忘了回话。齐婴于是又问了一遍,她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神色很笃定地答:“公子是不会做错事的,是他们错了。”
她言之凿凿,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倒是让齐婴挑了挑眉。
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朝门外示意了一下,又问她:“可是今日风荷苑外来了许多人,他们也都觉得我错了。”
沈西泠甚至都没有犹豫一下,当即便斩钉截铁地说:“那就是他们都错了。”
她的神情很严肃,一点犹豫和怀疑都没有,当时那个小花厅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认真的,她真的觉得就算所有人都错了,齐婴也不会错。
这样的笃信让齐婴眼中浮现出了另一种情绪,难以拆解,却莫名缱绻,又有点狼狈。
他别开了眼,只应了一声,却没再说别的。
沈西泠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她抿了抿嘴,见青竹久久不回来,一时不知他是迷路了还是被风荷苑门外的人给缠住了,想了想,又觉得他在风荷苑迷路的可能还是比较小的,大半应当是被缠住了,因此更加担忧起来。
她眉头蹙着,想了想还是抬头对齐婴说:“公子先用膳吧,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