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贞眼珠转了转,机警地问:“你动了他的人?”
杨东见傅贞已经看破了,也不好再推说不是,以免她生了恼意过后不愿再帮他,索性就承认了,又气道:“我自然不是那不懂分寸的人,齐家眼下如日中天,那二公子又是扶摇直上,我又不是蠢的,怎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实在是他将那小情儿藏得太深,我也走了眼,还以为他们之间没什么干系,谁能料到……”
杨东懊丧一叹,不再说了。
话说到这里,傅贞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自然是全都懂了,心知这杨东是湿了鞋,伸手碰到那位小齐大人的心上人身上了。
傅贞眼含怒火,骂道:“你是失心疯了!那齐二如今风头正劲,便是我哥哥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你倒是胆子大,敢碰他的人!”
杨东被傅贞这么一骂,心中却也存了几分不忿。
他一个商道之人,论理是不足以摸清小齐大人身边的人事的。他之所以轻视了那方筠,说到底还不是她们傅家传过来的信儿?那已经当了四皇子妃的傅家小姐说齐二公子与六公主婚事已定,还说那方筠很快便要嫁出去,他便信以为真去拿捏她了,哪成想这信儿却不准,害得他平白惹了一身腥!
杨东又恼又怒,在傅贞面前却不好发作,只能连连讨饶,哄了人半晌才见她脸色稍霁。
傅贞其实也不是当真动了怒。
那齐二虽是不好惹的,却毕竟是个晚辈,他们几家之间都带着姻亲,便是再大的事抹一抹也能抹平了。再者说,杨东动的也不过就是那齐二养的小情儿,能值个什么?玩物而已,他还能为了她跟开罪傅家不成?
傅贞当时心里确实没将此事看得多重,反倒起了调笑的心思,斜眼看着杨东,勾着唇道:“你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会耐不住性子去动人家的小情儿?是那小姑娘生得美貌惊人还是狐媚手段好,勾得你这般失了心智?”
这话一说却勾起了杨东的念想。
那小姑娘年纪虽小,身段儿却极曼妙,模样也漂亮极了,尤其那眉间一点红痣,美丽得不似个真人,属实勾魂摄魄。今日他虽未得逞,却摸了她的小手、亲了一口她的侧颈,那真是软玉温香人间绝色,好不销魂。
不过这话杨东可不敢跟傅贞直言,他咳嗽了一声,赔着笑,说:“哪就是失了心智了?不过就是随便玩玩罢了……”
傅贞冷哼一声,随即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盯着杨东瞧,又说:“你同我说说,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生了个什么模样,比起我又如何?”
杨东一听,心知这徐娘是拈酸吃醋了,未免开罪了人,他当然不能说实话,只马马虎虎地答:“是个叫方筠的黄毛小丫头,皮相不过是寻常罢了,那比得我的贞儿美貌?——你早应当晓得的,我心里只有一个你罢了……”
这样的鬼话傅贞当然不信,但听了却也颇为受用,遂露了笑模样,口中骂了杨东一声“死相”,又道:“可收起你这些漂亮话吧,油嘴滑舌无非就是为了央我去求三叔救你罢了,还真当我看不穿?”
杨东闻言继续赔笑,口中连说她误会了,傅贞也无心多听,心中默默记下了“方筠”这个名字,又草草道:“得了得了,明日我便代你去三叔跟前求个情便是,有三叔保你,那齐二就算再是位高权重,也得卖我们傅家一个面子。”
杨东闻言大喜,当即又对傅贞一通讨好,调情溢美之词不绝于口,逗得傅贞花枝乱颤。
无名小楼之中灯光昏黄、暗香浮动,二人说说笑笑许久,后来趁杨东五石散药力未全退,又一道滚上了床去。
第116章 定情(4)
这厢魑魅魍魉脏污不堪,那边的风荷苑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怀瑾院内灯火明亮,浴室之中白雾缭绕,沈西泠正独自沐浴。
热气氤氲之中她靠在木桶内默默出神,仍在……发愣。
……他吻了她。
就在不久之前,他,吻了她。
齐婴,吻了她。
沈西泠颠三倒四地想着,甚至连脸红都忘记了,就那么靠坐在浴桶里发愣。
……这能是真的么?
她、她的确是一直都喜欢他的,但也真的没想过……可以跟他那样亲昵。她甚至没想过会见到那样的齐婴……极致的温柔和极致的强势,他几乎完全在控制着她,她的身体、气息,乃至于她的思绪都被他支配,一丝一毫也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而她似乎也在同样地控制着他……乃至于成为了他当时当刻的一切因果。
一直以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无形的障壁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他们都变得逾越,尤其是他——他甚至还吻了她的手腕、她的侧颈,他……
沈西泠终于想起来要脸红了。
她羞得不单脸红了,甚至连脖颈儿也变成了粉色,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脸,指尖也红了。
他、他怎么可以那样……
沈西泠缩在浴桶里吐泡泡,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让她根本回不过神来,怔愣间又听到了浴室外的声音,是他正在叫下人们更换被褥。
之前他们两人都淋了雨,把被子都弄湿了,方才他让她先进浴室沐浴,他则在外面让人收拾屋子。
沈西泠眼下虽瞧不见他,但一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便又羞得抬不起头,而直到听到他与日常之事有所瓜葛后,她才渐渐有种真实的感觉,随即那些迟来的欢喜与甜蜜像是忽然沸腾开了,从她心间一下子漫溢出来。
她好像……得偿所愿了。
好像是真的。
她吐泡泡吐得更欢了。
沈西泠正偷偷地欢喜,耳中又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赶紧整个人藏到水下,又听脚步声在门外止住了,他的声音传进来:“文文?”
他就与她一门之隔,而她却……在他房中沐浴,这样的认识让沈西泠羞怯已极,一时甚至忘了答话。
他大约以为她在里面出了什么事,语气凝了凝,又叫了她一声,这时沈西泠才回过神来应了他,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隔着门对她说:“别在里面待太久,以免一会儿头晕。”
沈西泠讷讷地应了,又听他问:“水还热么?我叫个你的丫头进去?”
水当然还热。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他就让人抬了热水进屋,只是后来他们说了许久的话,水便半凉了,他于是又让人换了新的水,还亲自给她试了水温,随后才让她进来沐浴。
他照顾她向来都是很细心的。
沈西泠心中的蜜意又浓烈起来,竟开始想念起他了,只渴望立刻见到他、再回到他怀里去,她抿了抿嘴,隔着门说:“还热呢——公子不必叫她们,我这就出去了。”
她说着便起了身,浑然不知浴室内的水声会令门外的男子有怎样的遐想,她只听到他咳嗽了一声,却没察觉那声音里被他掩饰的局促,又听他“嗯”了一声,随后步伐声便远了。
沈西泠是真的想他了。
他们才分开了多长时间?一炷香的工夫也不到,可她已经非常想他,想到一颗心都不安分地砰砰直跳。她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却没有耐心把尚且湿着的头发擦干净,便耐不住性子悄悄推开浴室的门跑了出去。
内间里仍灯火明亮,他的床榻已经重新收拾好、换了新的被褥,下人们也都出去了,他正独自站在内间的一张短案旁翻看着信笺一类的东西。
沈西泠很快朝他奔了过去,齐婴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刚回过身,小姑娘就抱住了他。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淋了雨的湿衣,而她刚沐浴过,身上干干净净还散发着香气,齐婴怕过了寒气给她,便没有抱她,小姑娘却恋他恋得紧,一直往他怀里钻,抱着他的腰不松手,软绵绵地依偎着他。
彻底软了他的心。
齐婴露出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干脆也轻轻搂住她,低声哄道:“我现在身上不干净,一会儿再抱你行不行?”
小姑娘听言在他怀里乖乖巧巧地点头,却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又声音很小地说:“再待一会儿……”
便是雪团儿也没有她这么会撒娇。
倘若是今夜之前,就算沈西泠再如何撒娇,一旦碰上齐婴打定主意的事情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他总能狠下心来端出长辈的架势去训她。可今夜的那一吻在无形中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再是她的长辈了,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将她看作一个小孩子,转而将她看成是需要他疼爱偏宠的女子,如此一来他便觉得没法再开口训人了,一时倒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沈西泠却不知自己忽然有了如此特权,只以为很多事情还是一切照旧的。她黏了他一会儿,估摸着他差不多要训她了,便自发乖巧地松开了他,只拉着他湿冷的袖子,软绵绵地说:“那你快点回来……”
齐婴也实在扛不住她这个模样,两人刚刚情定,他其实也片刻都不想跟她分开,何况两人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他没忍住,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又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儿,说:“嗯,你盖着被子等,把头发擦干,不要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