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舒满脸憎恶,“某曾与公为友,仰公报国之志。慕公之正直。今日公竟为贼,令人耻于与公相交!”
玉鸦觉得孙舒似乎有种多活一会儿就要多骂宋越北两句的急迫感。
宋越北面无表情,“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贼,倒是说说我害了谁?”
孙舒愈发气愤,“先帝未及三十便英年早逝,秦王乃是你亲手所杀。岂容你抵赖?”
这话终于顾不上拽文嚼字,直接用大白话指着宋越北骂。
宋越北上前一步,“你凭什么说先帝是我所害,若先帝是我所害。为何先帝要托孤于我,甚至要将遗旨独独给我一人?”
“人人皆说是你害的,先帝身死,如今你大权独揽……”
宋越北打断他,“因为我现在过得好,所以杀人的就一定是我。既然人人都说是我杀的,为何没有人拿着我杀帝的证据去状告我。”
孙舒理所当然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即便有证据也一定早已让你销毁了。你宋越北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为了争权夺利,你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无论我说多少遍,先帝之死与我并无干系。这世上最想查清先帝之死的人就是我。你不会相信,所谓的人人,那些人也永远不会相信。
既然你们认定了先帝是我所杀,强加这样的罪名在我身上,为何还要再问我?”
“即便先帝并非你所害,那秦王总归是你所杀!秦王与常阳公主为天横贵胄,他们为君,你是臣。岂敢以臣杀君!
宗室血脉,你如猪狗一般任意屠戮,裴王,恒王,昭王,皆死于你手。你还敢说你不是国贼!”
宋越北冷声道:“秦王之死,皆因他结党营私,私藏兵器,有不臣之心。人证物证俱在,当年案宗皆在。他罪大恶极,本该凌迟处死。我赐他毒酒一杯,已是看在旧情,全了他的体面,给他留了一具全尸。恩怨两清,我宋越北无愧于心。
至于常阳公主以及这些年死在刀刃下的诸王,他们皆罪有应得。我所杀的从没有无辜之人。若我不杀他们,如今的大梁早已改天换日,至于先帝临终之愿景更成了泡影。”
宋越北闭了闭眼,强压怒火,“若这天下没有我宋越北,你以为当今天子如何能端坐帝位,先帝难道看到自己唯一的血脉身死,大业落入旁支手中就能含笑九泉了吗?”
这些分辩之语本不该说,因为即便说了再多,不相信的人仍不会信。
世人只愿信他们所想相信的东西,就连皇宫中端坐的那位他的亲姐姐也不信当年先帝之死与他无关。
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诸王的确为他亲手所杀,人人都觉得他宋越北冷酷无情。
可若是他不冷酷无情,此时宫中的主人怎么可能会是先帝的孩子。
从前他始终认为先帝更加信任袁子朔一些。
袁子朔与先帝年龄相仿,年长他许多。
二人又是堂兄弟,自幼相识。
直至先帝将最后一道遗旨独独交给他,才让他发觉自己此前的想法是错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先帝信任他更多过袁子朔。
孙舒悲愤至极,双眼含泪,“秦王待你如至亲,你亲手杀了他,还屠尽他的血脉。宋越北,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
玉鸦出声道:“不是。这位孙公子,你是不是有点太无理取闹了?你口口声声说他是杀了皇帝又杀了秦王,以此盗取大权的国贼。
可你连是他杀了皇帝的证据都没有,秦王是铁证如山罪有应得被处死。你指责他是国贼不成,又说他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
他到底是国贼还是忘恩负义之徒,你能不能有个准话?”
第49章
孙舒轻蔑的看了一眼玉鸦, “我不与妇人争辩。更何况一伎人。”
在丞相府生活的这段时间让玉鸦已经能听懂大多数大梁雅音,她听懂了孙舒的话。
他脸上与话语里的轻蔑太过明显,那种神色让玉鸦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并非是一个人。充其量也就是一只虫子。
在山上她有一二三四四五六七……很多的师兄师姐, 大家按照年龄和入门时间排序, 但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生活。
可能年龄有不同,所学的兵器不同,样貌不同,但人都是一样的人。
没有谁会看不起谁,轻蔑这种情绪是她下了山才渐渐搞懂的。
在丹阳, 人被分为三六九等, 有人高高在上享受一切, 比如宋越北和孙舒。
有的人低贱卑微,三餐都无法吃饱, 比如石奴和她。
她沉默着低下头,觉得眼前的孙舒比宋越北还要让人讨厌一万倍。
宋越北总逼着她去背书, 他会喋喋不休,他很烦人还自以为是。
可他无论对待谁,都没有露出过孙舒这样理所当然的轻蔑。
她不喜欢丹阳, 不喜欢这些人,更讨厌人不被当成人。
她想回山门了。
孙舒见玉鸦低头,他面上轻蔑之色更浓, 转头再一次将锋芒对准了宋越北, “宋越北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让人以为你是柳下惠转世,要做一辈子禁欲的和尚。如今却公然携伎同游。你曾数次拒绝常阳公主下嫁之愿,言及女色误身。终究不过一好色小人。
公主不厌你出身卑贱,不憎你绝情冷心。
你却在定下婚约后亲手杀了自己未婚的妻子。你不配为人臣, 更不配为人夫。依我之见,你连作为人都不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越北一拳打在了脸上,剩下的话合着血一起被吞回腹中,朱琴撞在地上,五弦尽断。
“我讲仁义道德。秦王他跟我讲仁义道德了吗?我不杀他,死得就是我宋越北。就如你与我讲仁义道德,我不跟你讲这些,你能将我如何?”
孙舒梗着脖子想分辨,刚一张嘴又被狠狠的打了几拳。
他抓着孙舒的头发将他揪起来,“是了。你这等蠢货,想看的必定是我宋越北高喊着‘公竟为贼!’被人所杀,以此搏一个青史留名,人人叫好。
你势必会在我死时,为我谱曲,再奏一曲悲歌。是不是?”
玉鸦看着宋越北打人,他的拳脚说实话很不够看,一看就是没有训练过。
这样打是肯定打不死人的。
万幸孙舒看起来比他还要更文弱些,倒是让他占据了上风。
两个人就像是两只在脏水沟里撕咬的狗,打人的人被气得嗷嗷叫,被打的人满脸憎恨却无力挣扎。
这样的宋越北看起来有些可怜。
两个人都很可怜。
丹阳城中不快乐的人太多,这些人明明有那么多东西。
可他们还是不快乐。
“你想着我处死你,你必能扬名。用家人性命,家族累世的基业全你一朝盛名。你的父母妻妾何其无辜,要被你这种自私的蠢货所累。”
孙舒抓住宋越北的手,他口齿不清道:“我劝谏你怎么会无用。我是为大业,为国家,为苍生!”
“得了吧,你这些废话除了全你的声名,连累你的家人,还能有什么用处?”
宋越北大笑,“大业?国家?苍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若没有我宋越北,你便当如今的世道能更好了吗?人人都能得到想得的?百姓便能安居乐业?若没有我宋越北,如今恐怕早没了大梁!
你这等生于锦绣,未曾受过风霜之人对我说苍生。何其可笑!”
他说一句就打孙舒一拳,一下比一下更重,仿佛要将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怒火都喷洒向对方。
敬云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瞠目结舌。
如今的宋越北不像是以往持重的宰相,倒像是街头发了狠打人的混混。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宋越北有一天会与人动手。
宋幽抽出长剑上前,“我替您杀了他。”
宋越北松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孙舒,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倒在他脚边的人,“他想触怒我,死在我手中,以此搏一个盛名。我偏不如他的意。
孙公子既然有为天下苍生舍身之志,我送你改名换姓去琴城从军。十年,你从军十年不得归家,你的家人也绝对找不到你。
若你十年后能活着回来,仍能对我说出这些话。我会如你所愿交出国政大权,让予贤才。”
听闻此言的众人皆是一惊,琴城在澶河畔,澶河最好登陆的一片滩涂,也是伪朝与北梁开战的最前线。
澶河是北梁与伪朝的界河,琴城是数十年前才修建的新城,为的就是占据这个有利位置,阻止伪朝北上。
伪朝与北梁已有数十年没有大战,但小的摩擦一直不断。
伪朝想北上,统一天下。
北梁未尝不想越过北方的山脉南下,统一天下。
对于孙舒这样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出行有车马代步,吃饭穿衣都有奴仆伺候,那双手可以用来抚琴写文章,却从没有抓过刀柄。
从军于他已是难事,更何况是去那等偏远危险的地方从军。
文逸直面露忧色,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孙舒这些话,以宋越北素来的作为,杀他一人恐怕都难解怨气,非要他一族覆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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