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峤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正欲开口斥责,却见屏珠急急朝他行礼,轻手轻脚的走到他面前,小声道:“宋总管,主子睡着了,说殿下来了才能唤她。”
宋峤:“……”
半晌后,宋峤问:“苏姑娘自己上去的?”
屏珠颔首:“是。”
宋峤唇角一抽。
神武街时下个马车都还要殿下抱,这么高的树,她是怎么上去的?
可否管怎么上去的,将人弄下来才是正事:“胡闹!这么高,你们怎么不拦着!”
屏珠被他这声吓得一抖,急忙道:“宋总管,您小声些。”
宋峤:“?”
“主子醒过两次,是被吵醒的,每醒一次,就往上头爬一次,这要是再吵醒了,得到树顶了。”
他们拦又拦不住,只得在下头守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宋峤睁圆了眼,看着高过房顶的榕树,心尖都在颤。
这是胆子小?殿下是不是对苏姑娘有什么误解。
好半晌,宋峤才哑着嗓子道:“好生看着。”
急急撂下一句话,宋峤脚步飞快的折回清渝殿。
恰此时,贺北城正在沐浴。
宋峤急的直打转,房顶那么高的树,他看着腿脚都发软,要是人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殿下还不得将梨苑拆了!
可殿下沐浴向来不喜打扰,他也不敢让人通报,只得心急如焚的守在外头。
浴室里,一片烟雾缭绕中,贺北城睁开眼:“让他进来。”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一愣,谁,让谁进来?
但这话他可不敢问,小心应下后忙退出了浴室。
片刻后,宋峤被带进了浴室。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贺北城泡在浴池里,微微闭着眼。
热腾腾的浴池比冰冷的河水让人舒适太多。
宋峤知道自己又犯了殿下的忌讳,但人都进来了,他只得如实禀报。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浴室都鸦雀无声。
就在宋峤的不安到了极致时,贺北城才起身扯了一旁的衣裳披上,几个眨眼便已不见了踪影。
宋峤松了口气,看来,这算是天大的事。
以此类推,苏姑娘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贺北城到梨苑时,外头依旧维持着宋峤所描述的场面。
他瞧了眼已经睡到树顶的人,眉心跳了跳。
她是怕摔不死么。
梨苑宫人见到贺北城,慌忙跪了一地,皆屏气凝神的行礼:“参见殿下。”
然再小声,几十个人的声音加起来也足矣将树上的人吵醒。
唐娇娇不耐的皱眉,偏过头朝下头望去,正好对上贺北城的视线。
太子端端而立,乌发未束,散漫的垂在背上,一根细长的腰带只将里衣系着,外裳有些松垮的搭在肩上。
唐娇娇睡意顿消,眼睛都看直了。
“夫君回来了。”
妖精都没有贺北城好看!
贺北城凝眉,小心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上头的人已直直落了下来。
一众宫人吓得睁大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唐娇娇也吓了一跳。
睡意刚消,又是美色当前,她竟忘了她有内伤,武功还未恢复,一时间动作比脑子跑得快了点,就跳下去了。
贺北城脚尖点地,飞身而上将人稳稳接在怀里。
他得赶紧去信,问师傅什么时候来接人,免得哪天她死在他这里,他没法交代。
熟悉的香味再次扑面而来,这一次比马车里还要浓郁几分。
唐娇娇不用睁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英雄救美的传闻,在江湖中太多了。
唔,贺北城真好闻。
可以跟她的梨香相提并论了。
要是,寝房里的梨香换成贺北城,她应该也会睡得极好。
贺北城低头看了眼在他腰间来回磨蹭的手,眉心直跳。
“阿梨。”
声音温和中带着清冷,符合太子殿下一惯的性情。
但是,唐娇娇听出了里头的不快。
她向来懂得见好就收,飞快的收回手,睁开眼,软软唤了声:“夫君。”
“我刚刚害怕极了。”
一众宫人:……
您害怕极了,为什么还要往上爬呢?
贺北城唇角擒了一丝冷笑,但很快便隐匿无踪。
只听他温和道:“把树砍了。”
唐娇娇猛地从他怀里抬头:“嗯?”
难道不是先哄哄她吗,为什么要砍树!
贺北城替她捋了捋脸上的发丝,温声道:“免得伤着了阿梨。”
一众宫人刚从劫后余生中松了心神,便见贺北城正温柔的安抚他们主子,顿时个个便如被雷击了一般,轰的面焦里嫩。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从不让姑娘近身的殿下竟与主子亲近,还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安抚主子!
天!原来不是殿下不懂风月,而是没遇到那个对的人。
很显然,他们的主子便是那个让殿下动了凡心的女子。
他们,好像走大运了!
宋峤一路跑过来,刚好看到刚刚那惊险一幕,顿时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眼下见人没事,悬起的心才终于落了地,一听贺北城这话,连忙上前道:“是,奴才明日便处理。”
贺北城瞥向他,冷声道:“立刻处理。”
宋峤一怔,忙道:“是!”
唐娇娇无措的扯了扯贺北城的袖子:“夫君。”
怎么就要砍树了,她很喜欢这颗榕树,不想砍!
眼看宋峤便要去唤人,贺北城又不为所动,唐娇娇急得朝宋峤喊:“等等!”
宋峤一怔,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唐娇娇伸手环住贺北城的腰,眼里水光弥漫:“夫君,不要砍好不好。”
贺北城低着头,眼里神色难明。
宋峤默默的停下脚步。
若是别人他断不敢违抗殿下旨意,但这位苏姑娘,他觉得是个例外。
“夫君,我很喜欢这颗榕树,见到它很是亲切,夫君把它留下好不好,我保证不伤着自己。”
唐娇娇撒娇的手段层出不穷,且她向来就会能屈能伸,江湖上遇到干不过的就软声软语的示弱,对方十有八|九都会放了她。
若遇着着实恶劣的,她再趁对方不备了解了便是。
但,贺北城好像不吃这套。
见到他眼尾划过一丝淡漠时,唐娇娇心中一凉。
是个狠心的妖精!
看来,得出杀手锏。
“夫君,你要是答应我,就……就给你亲亲。”
第10章 江湖小骗子
一众宫人被那句‘亲亲’惊的魂飞魄散。
个个只恨不得把头埋在地底下去,他们觉得主子是在刀尖上蹦哒。
这颗榕树砍不砍另说,眼下主子保不保得住才是最紧要的!
殿下最重规矩,最恶言语不当,举止轻浮的女子,曾有一个宫女妄想攀上殿下,只勾了殿下的手,便被杖了三十大板,丢到了乱葬岗。
而今,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般孟浪之言,他们不敢想象若殿下发怒该要如何。
宋峤眼观鼻鼻观心,低头静默!
贺北城眯起眼,亲亲?
呵……小骗子挺敢想。
他突然就想把她扔回那片丛林,时刻觊觎他,并不是好事。
“夫君?”唐娇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有些迷惑道:“夫君,我们之前是不是感情不好?”
贺北城:……
不仅挺敢想,还挺敢编,连夜扔出去应该也来得及。
“夫君是不是因为我把夫君忘了在生我的气呀。”唐娇娇看着贺北城,睫毛上挂着两颗眼泪要落不落的,活像被负心人抛弃了一般。
“我不是故意要忘记夫君的,或许等我内伤好了,毒清了,就能想起夫君了。”
介时,她便拍拍屁股走的干脆利落,才不在这里好言好语哄他!
贺北城的怒意在小姑娘温软的声音中逐渐消散,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竟来了些兴致。
所以,她就是这样在江湖中活到现在的?
唐娇娇看清了贺北城眼里的兴味,气的咬了咬牙,死妖精,怎么这么难哄!
她堂堂一宫宫主,岂能这般没面子!
唐娇娇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脸上挂着泪水,眼尾发红,瞪起人来毫无杀伤力,反倒煞是可爱,柔软的不像话。
“贺北城!你要是砍了它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加上这般娇软的语气,更软和了。
而此时除了贺北城,应该也没人去琢磨她娇不娇,软不软了,因为她口中那声‘贺北城’已经让宫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当着殿下的面唤殿下的名讳。
主子不要命了!
屏珠额头渗了一层层冷汗,胆子小?
宋总管怕是对这几个字有什么误解。
宋峤心底的震撼并不比他们少,这世上敢唤殿下名讳的除了帝后,怕就只有这位苏姑娘了。
如果殿下这都能容,呵……那苏姑娘可真的贵不可言了。
饶是贺北城,都因此微微怔愣。
他自有记忆起,便没听到有谁这般唤过他,江湖人就是这般不拘小节?
忆起曾经短暂的江湖行,那些人似乎都是毕恭毕敬的唤他一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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