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商量了半天,如何在兵力薄弱之处补上口子,除了些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根本无计可施。
“就他们这副模样儿,认命吧,”夏枫走出军帐,对身边的孙信道,“真守不住了,你们保护殿下离开,至于别的……尽力而为吧。”
“大帅,您别这么悲观,太原易守难攻,”孙信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再说了,北贺不一定如您推测那般,他们与羌人是宿敌,说不定先打起来了呢。”
“你知道什么人死了也不值得同情吗?”夏枫忽然问。
“您说什么?”孙信不解。
“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敌人的良心的人。”
夏枫说完不再理他,翻身上马,马鞭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弧度,转眼已不见人影。
荆府死了未出嫁的女儿,实在不是一件能见人的事情。二小姐三书六礼没走完,既入不了自家祖坟也入不了夫家祖坟。
荆宜飞心疼女儿,着人用上等木料打了口小棺材,找个风水宝地埋了。
无牌无灵,无人祭奠。
夏枫到荆府已是红日西沉,一场潦草得不像丧事的丧事早就匆匆忙忙办完了。
只听到几个小丫鬟窃窃私语,讲二小姐如何可怜云云。
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在池塘里打了个水漂,去找心上人的心情都没了。
“怎么回来了?”萧明忱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枫转身,见他难得穿了件体面的锦袍。
萧明忱轻笑道:“我听侍卫说你要即刻赶回西北,以为你从军营离开就直接走了呢。”
“回来跟你道别。”夏枫站起来。
“我怎么瞧着你在跟鱼道别,”萧明忱走近前,浮掉沾在她肩头的枯叶,“是不是我在心里,还不如这一池鱼重要?”
这话要是搁在平时。夏枫得乐翻天。但现在只能让她心情好一点,连心头的郁闷都压不下,没精打采道:“我在想荆二小姐,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不然去给她上柱香。”
“你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上香?”萧明忱道,“只要一直有人记挂,那她就还活着,活在别人心中。”
“你说……”夏枫停顿少顷,抬头看着他清淡的双眸,“等我哪一天死了,是不是也如此?无牌无灵,连替我点一盏长明灯的人都没有。”
“不,”萧明忱认真道,“你不会死,终有一天,你会看遍锦绣河山,人间百态,你会到达你心中的理想之地。”
“借你吉言。”夏枫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被他话中的真挚打动。恋恋不舍道:“军务等具体细节孙信会跟你汇报,他有要务不决也会找你商量。还有……城中的羌人细作,一定要万分小心,我总觉得不安心。”
夏枫说着忽然紧紧抱住他,堵在心头的千言万语再也说不出来,只剩一句:“保重。”
“咱们很快会再见的,”萧明忱低头碰了碰她的发顶,“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第18章 敌袭!
夏枫昼夜兼程赶回西北军营,一杯热水没喝完,就见千珊拎着食盒骂骂咧咧闯进来。
“码的,真是活久见,这群畜牲,老娘这辈子头一次见这么会钻空子的。”
千珊一身铠甲,颇有些灰头土脸,替她摆好碗筷,又倒一杯热茶:“您前脚离开怀远,后脚城中就混进了细作。这群王八羔子,竟然敢行刺老公爷。”
“我爹怎么样?”夏枫正要拿筷子的手停顿一下。
“好着呢,您别担心。”千珊给自己盛了碗菜汤,泡着饼一块吃,边吃边道:“咱老公爷说了,再来百八十个给他活动活动筋骨也不是问题。”
二人坐在军帐中,半点不讲究地围着平素办公的小桌案吃饭。
夏枫换了件旧夹袍,长发随意系在脑后。她仗着年轻底子好,军帐里极少点火盆,冷飕飕的,没比外面暖和多少。
大冷天吃顿热饭让人身心舒爽,她喝了口汤,瞥一眼千珊,问:“你是不是带人出境了?”
“对,最近常有小批羌人骚扰边境,抢了东西就跑,并且杀了几个村民。”千珊塞得满嘴泡饼,嘟囔道:“我带了支小队沿途埋伏,逮住他们十几个人,没全杀,放走几个让他们回大漠报个信。”
“干得好,这群孙子!”夏枫火速吃完饭,撂了筷子,“我这几天不在,你们跟羌人交过几次手?”
千珊喝完最后一口汤,边收拾餐具边道:“就一次,国公爷遇刺的那天晚上,羌人来势汹汹,但是不多,听老范说,仅有一两千人。我遵从您的吩咐,一直留在国公府,那天晚上的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感觉像是……一面阵前作势强攻,一面从后方切入,”千珊疑惑道,“很奇怪,我觉得他们好像知道您不在西北。”
“对,他们知道,”夏枫摊开文书,缓缓研墨,“因为我在太原也遇到了刺客,也是羌人。”
“什么?”千珊大惊。
墨色细润,浓淡均匀,墨香混在饭菜味儿里并不明显。
夏枫把烛台移近了些,拿起一支细狼毫,轻蘸了蘸:“看来是我推断有误,不仅太原有细作,怀远也有。”
“这怎么可能?”千珊不可置信,“军中就不说了,府里每个人可都是几经排查才能进的。我把国公爷新纳那小妾的祖宗八辈都翻了一遍,应当没有问题才对。”
“我爹这些年虽然贪杯好色,但人还没傻,那小丫头片子要是敢通敌,早让他给剁了。”夏枫摇摇头,“我也想不通,总觉得,咱们陷入了敌人无形的网中。”
入夜,夏枫满脑子疑惑与忧虑,躺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需要她忧心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思考。
也不知道一个人留在太原的萧明忱怎么样了,一切可否顺利?宁王殿下文质彬彬的模样,能镇得住王山威那块硬石头吗?
太原就是个要命的乱摊子,军政民生没一样是条理的。夏枫自认交到自己手中肯定解决不了,也不知道萧明忱要从何处下手,会不会有危险?
这一觉注定是睡不安稳的。她躺了半宿才迷迷糊糊酝酿出点睡意,正在梦里挂念心上人,远方恍惚传了来号角声。
号角声愈演愈烈,还伴随着纷杂的鼓声,在静谧的夜晚中响个不停。
夏枫猛然坐起来,推醒睡得不省人事的千珊,也不点灯,几下穿好铠甲,拿起架子上的长戟,冲出军帐。
只见西方黑沉的夜幕中炸开了刺目的焰火,黑夜被燃起的狼烟割裂。各营将士皆披甲而出,正有序地紧急集结。
敌袭!
“大帅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通知属下一声。”范普披着大氅,连滚带爬,他一届文弱书生,硬是跑得比军中将士还快。
“回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就没打扰先生。”夏枫看向西方,面色冷沉。
全营将士转瞬间集结完毕,狂风从军帐上方略过,吹得旌旗猎猎作响。空气中夹杂着冷硬的铁锈味,让人呼吸间都能觉得气管生疼。
“报,范先生,”传讯兵飞速冲到队列前,单膝跪地,一抬头看见夏枫,才发现喊错了人,“范……大帅,敌军潜入北寨,放火烧了北寨空仓,我军北寨空仓四十名守卫,全部被害。”
空仓,顾名思义就是迷惑敌人的假粮仓。
北寨位于大漠边缘,乃是西北军在大庆最北端所设一处大型哨岗,也是第一道防线,以便于随时监控羌人动向。
全营守卫几千人,供给部分由后方定期输送,部分储存在粮仓中。空仓本就是夏枫早已准备好的障眼法,没想到竟在此时起了作用。
夏枫很早就怀疑无孔不入的羌军细作进了怀远内部,果不其然,她一离开,府内就糟了刺客。
而她此行昼夜兼程,谁也没想到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太原赶回怀远。敌军自然也以为她在路上。
想到此处,夏枫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时刻绷着的弦断了。
敌军知道她离开了太原,会不会已经对太原下手了?
两军阵前,容不得多思多想,她迅速压下心中的担忧,部署军防,发号施令。
杀声震天,羌族的白底红蛇图腾王旗飘扬在城下,如同一条条毒蛇吐着腥红的信子游走在大庆边境,看得人心底发凉。
原野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破晓前的夜黑分浓稠。
夏枫与身后的几百西北军精兵一动不动,连同他们身下的良驹,在林子里站成了一排雕像。
她在等乃蛮。
羌军阵势拉得极大,近乎倾巢而出,看着不像一时上头。夏家军亦是操练多时,严阵以待,只等拿羌人的血给磨了一年的刀戟开光。
两军在阵前打得不可开交,夏枫却带人绕到了敌后。羌族王旗所到之处,八成是乃蛮亲自来了。
夏枫生下来刚开始说话认字,还不知道大庆有皇帝,就知道草原有乃蛮。她这些年仿佛为了对付乃蛮而生,连乃蛮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一顿饭能喝多少酒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乃蛮的人在阵前讨不到便宜,肯定能猜到是夏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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