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对上官绾这席话深以为然,无不深恶痛绝地低声唾骂跪在地上的唐幼一,等着她痛哭流涕地向上官绾忏悔求饶。
唐幼一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挺直了腰,朝她坦然道:“上官小姐,小奴不知您在说什么,偷您东西的不是我。刚才你们也在我屋里找了,根本没有您说的那些东西。”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林非献也点了点头:“物证是很重要的证据,她嘴上的胭脂并不能说明什么。”
看着她坦荡的脸,又听林非献帮她说话,上官绾气得面部抽动了一下。
没错,方才她进去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她的簪子胭脂,但很有可能是被她藏到其他地方去了。总之,今日她是浑身长满了嘴也不可能逃脱的了偷盗的罪!
旁边的赵开瞪了林非献一眼:“好,不是你,那你嘴上的胭脂哪儿来的?”
经赵开这么一问,上官绾瞬间找到了堵她话。
“可别随意拿出什么劣等胭脂出来充数!我看得出你嘴上的胭脂外面是买不着的,里面掺有名贵的珍珠粉,才会有这么漂亮的光泽。你一个贱奴哪儿来这么好的胭脂?难不成,你要说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四周登时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
孟鹤棠身后的钟静看得急火攻心,已不知是第几次拿胳膊肘戳孟鹤棠了,可不管他戳多少次,孟鹤棠都撼然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人群角落里,忐忑不安的冬玲冬施听到这,已吓得大气不敢喘。
真是作孽啊!中午才刚把胭脂给她,她怎么就点上了呢!
其实她在屋里躲着涂脂抹粉也没碍着谁,哪个像她们这样的女仆没有在私底下,自个儿的屋里学小姐夫人那样打扮过的?怪只怪这唐幼一倒霉,偏巧撞上了那催命的千金小姐丢了首饰胭脂。
而她们又不可能站出来帮她,因为那些首饰脂粉本就是钟公子为了躲避总管检查而托她们帮忙带出去换钱的,类似这样的事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已从中牟了不少利。若被老爷和总管知道她们偷偷帮学子运送财物,还从中敛财,必将挨板子赶出去。现又有官差捕快在场,指不定还会被押入牢房呢!
可唐幼一也不笨啊,面对这样的污蔑,她必定会和盘托出,指认是她们给的脂粉,届时,冬玲冬施也只能是昧着良心拒不承认了。
然而,唐幼一没有将她们供出来,而是不卑不亢道:“是一个人送给我的。”
“送给你的?”上官绾见她说的不似有假,心里徒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难道是哪方面出了差错?
上官绾转了转眼珠子:“那你拿出你的胭脂给大家看看,我只要看一眼便知你有没有撒谎,可你要是不敢拿出来,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唐幼一抬头看住她,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告诉她,她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上官绾不由咽了咽喉咙。
第18章 出乎意料
钟静见上官绾又给唐幼一下套,啧一声凑到孟鹤棠耳边:“要被宰了!还等什么?”
这回,孟鹤棠那张呆板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只见他鼻子轻轻一哼,低声回:“宰不了。”
钟静皱眉。
宰不了?他是说他早有安排,没人能对唐姑娘怎么样吗?
还是说上官绾没宰人的本事?
“胭脂我会拿出来。”唐幼一不急不慢说着:“但是,请小姐先告诉小奴,您的胭脂是什么模样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好些人瞬间意会她话里暗含的意思,不由暗讶这看起来呆呆的小女仆,居然有点胆略。
尤其是林非献,显然没想到她的聪颖,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些许吃惊。
然后,他看了眼上官绾身旁的孟鹤棠。
他还是那副困惑的蠢模样,和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一样,只要谁说话就看向谁,麻木又愚钝。
林非献不由想起父亲说的话。
孟均当年将年幼的儿子送离身边,不是因为教子无方,事实是无奈之举,因为有人逼迫孟均将儿子过继给他们。而逼迫他们的人,就是上官家。
是什么令上官家如此中意这个孟鹤棠呢?还是年幼之时便开始了。
也不知是这孟鹤棠善于伪装,还是本来就浅薄,至今都没看出他身上有任何过人之处,平日里除了做上官绾的一只狗,便什么都不是了。
除了他第一次来上山书院那次,被他撞见……
林非献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唐幼一,接着又放回孟鹤棠身上,嘴角闪过一丝狭促笑意。
而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一个贱奴识穿的上官绾此时别提有多难堪,色厉内荏地瞪住唐幼一。
“为……为何要告诉你!你又在动什么阴险心思?不敢拿出来就是证明心里有鬼!”说着就转向赵开:“她在砌词狡辩!绝对是她没错!大人应当对她搜身,将她带回衙内严刑逼供,自然她就招了!”
听到严刑逼供,赵开林非献迟疑了。
法规上,是不允许对未及笄的姑娘随意严刑逼供的,况且,这小姑娘的要求合情合理啊……
“我只是想证明我的胭脂和您的胭脂不是同一个。”唐幼一看向一脸犹豫的赵开:“总捕大人,只要我能证明,便能洗脱嫌疑,不是吗?”
“没错没错!”
钟静差点忍不住为唐幼一鼓掌,暗暗瞥了瞥孟鹤棠,见孟鹤棠没有反对他出声的意思,便放开了手脚走了出来。
“这的确是洗脱罪名的关键点。”说着,就一副干大事似的撸着袖子走到圈内中间,朝吃了苍蝇一样的上官绾道:“来吧,上官小姐,说说你的胭脂究竟什么样子的?”
上官绾正想推脱称说不清胭脂的花色时,钟静就即眯眼盯住了她:“上官小姐该不会连皇后娘娘赏赐的胭脂都不记得什么样子了吧?”
“怎么会!”上官绾面色微僵瞪他,只能硬着头皮如实答:“檀木圆盒,上面雕着并蒂莲。”
“那么,”钟静朝唐幼一伸出了一只手:“请唐姑娘将胭脂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和上官小姐的胭脂一样的。”
唐幼一没有踌躇,即从左手袖袋里掏出一盒胭脂,递给了钟静。
钟静接过看了两眼,很快就转交给了赵开:“大人请看。”
赵开接过细看,只见他的掌心躺着一只圆圆扁扁的黑色小木盒,木盒的表面没有雕刻,而是用金漆描了一朵盛放的金菊。
然后他又打开盖子眯着眼瞧了瞧,再蹲下身来对比唐幼一嘴上的色泽,好一会儿才沉声道。
“她用的正是这盒胭脂。”
众人听了哗然,就在这时,有人认出胭脂盒上的花样。
“金菊?”那人发出惊叹:“这个我见过,是城里金菊楼的花魁用的东西!”
“怪不得颜色那么妖艳,原来是青楼女子专门用来勾男人的……”
“闭嘴。”林非献向嚼舌根的书生剐了记眼刀,书生登时吓得闭紧了嘴。林非献走到唐幼一身侧,弯身将她扶了起来:“委屈唐姑娘了,你的确不是偷盗者。”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递了给她:“擦擦脸吧。”
上官绾心有不甘,阴沉地盯住正拿着林非献的帕子擦脸的唐幼一。既然不能让她进牢笼,最少也要让她丢丢脸。
见上官绾尴尬窘迫的样子,孟鹤棠即出声吆喝:“那,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得赶在天黑前找到。绾儿,我们走吧?”
上官绾却理都不理孟鹤棠给的台阶,对唐幼一冷哼:“是不是偷盗者还不能完全断定,因为她还没说这盒胭脂究竟是哪儿来的!她若说不出来,就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角落刚松口气的冬玲冬施再度暗抽了口气。
这时唐幼一已擦去了脸上的污迹,将手帕小心地收好了后,才抬眼看向站自己面前的上官绾,对着她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发出一声长长的,极是无奈的叹息。
众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只有孟鹤棠差点因她那声糯糯的叹息绷不住脸上的伪装,不自然地撇开微涨的脸,轻轻咳嗽了两声。
若是注意看,会发现他背在身后的手是紧握成拳的,那犹如落荒而逃地投向别处的眼睛里,泛着不明潋滟,忽闪忽闪地,明显在强烈地克制着什么。
“你什么意思?”上官绾警惕地看着唐幼一,发觉自己居然有点害怕她。
唐幼一无奈看着她:“我刚刚说了,是别人送给我的,不说是谁,是因为不想令他难堪,毕竟当时我答应了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上官绾嗤笑:“为何不能让人知道?难道,是什么不正当的……”
“当然不是。”唐幼一坦荡道,然后朝四周的人看了看,微微思索了一下,才又道:“好吧,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是,我想让院长答应我一件事。”说着,朝站在外围一脸懵地看着她的孟均问道:“老爷,如果待会儿我证明了这盒胭脂是正当所得,您可以不要责罚他吗?”
孟均飞快地扫了眼孟鹤棠,发觉他目光清淩地朝他微微点点头,便立马肃起脸,威严道:“只要是正当所得,又没有损害他人,本院不会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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