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枝瑶道:“我不走,我也想跟着姑姑学糖蒸酥酪。”
“好端端的学这些作甚?”周姑姑警惕的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粗使婆子们都各自在做着自己的活计,她压低了声音朝着纪枝瑶挤眼睛,“日后你嫁给了桓王,有的是人伺候,哪里轮得着你来做这些。”
堂堂王妃还需要做这些活计么。
纪枝瑶不听,依旧是立在周姑姑的身边,轻轻哼了一声,杏眼弯弯,即便是不笑,那双眼中也仿佛漾着淡淡的笑意。
“谁说不做了,我若是愿意给殿下做,就给他做呗。”纪枝瑶娇滴滴撒娇起来,“好姑姑,你就教教我吧。”
纪枝瑶双手合十,绕着周姑姑转了一圈又是一圈,可怜巴巴的神态压根就让人拒绝不了。
周姑姑都被纪枝瑶给绕晕了,只好答应下来:“好了好了,姑奶奶您可别念叨了,我教你还不成么。”周姑姑做着手头的事情来,念叨了一句:“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说着要为殿下做这种不知羞的话,羞死人了。”
戳中心事,纪枝瑶脸上顿时一红。
她低下头来,脖子根上也是蕴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来,她心不在焉的揭开锅盖,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她刚揭开,水汽就涌了上来。
“嘶。”她猛的收回手来,雪白的手背上被烫出了一片猩红来。
周姑姑心疼的握住她的小手,使劲吹了吹,清溪见状,也赶紧出去取一些药膏回来涂抹上。
周姑姑叹了口气,“瞧你,好好的小姐不做,非得来学这个,现在好了吧,手给烫伤了,也不知会不会留伤疤。”
手背上的灼热刺痛感一阵阵的,明明很痛,她还是勉强笑着安慰周姑姑说:“没事没事,哪里那般容易留得下疤来啊。”
她温婉垂眼,感受着周姑姑手上的温暖。
虽说忠勇侯府和纪文德抛弃了她,可身边还是有那么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存在啊。
如此就已经很是满足了。
周姑姑不悦的哼了一声:“怎么没事?我看啊,你也别学了,人桓王殿下哪里轮得着吃你做的东西,多得是人伺候着他呢。”
纪枝瑶抽回手来,藏在轻纱袖中,她想起赵行的模样来,软声反驳了一句:“殿下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满身荆棘,稍稍靠近,就刺得人浑身都疼。
他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完完全全把自己隔绝于人外,哪里还有什么亲近之人啊。
纪枝瑶端出酥酪来,微微叹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殿下,自然是要对他好些。”
那是她看着长大的未来夫君,连她都不待他好了,那整个晋京怕是没人再对他好了。
纪枝瑶眨了眨眼,不着痕迹羞答答抿唇一笑,想起了赵行持伞抱猫的场景,那一刹那间,好像连大雨都温柔了许多。
他伸出手指在小猫的下巴上轻轻一撩,纪枝瑶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巴,脸上涨的通红。
若、若是殿下肯对她也好一些,那便好了。
第12章 . 初遇(4) 你还有我啊
纪枝瑶一边吃着香甜的糖蒸酥酪,清溪一边给她的手上药,凉滋滋的药膏涂抹在手上,灼热感就已经消失了大半,愈发舒服起来。
填饱肚子之后,纪枝瑶又去试用了下今日在红妆楼买的胭脂水粉,上妆之后,整个人都愈发明艳起来。
不着妆时如同山间小鹿,清丽干净。上妆之后明艳如同艳色海棠,姝色动人,明艳逼人。
偏那双眼眸当真是干净清冽至极,朝着人笑一笑,这晋京之中的男子,怕是没有能拒绝得了她的了。
清溪由心而说:“二小姐生得好看,若是嫁给桓王殿下,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了。”
今日一见,那位桓王殿下也是生得天上有地下无,与纪枝瑶正好相配。
只可惜那性子……太过阴沉,清溪又不免担忧起来。
纪枝瑶还打量着镜子之中的人儿,浓妆上脸,颇为厚重,她始终是觉得不大舒服,又赶紧的让清溪帮着洗掉了。
前前后后一阵折腾,暮色就已经渐渐笼罩下来。
雨后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潮湿感,终于退去了。天上明星舒朗,月亮半隐没在云层之间,纪枝瑶刚吃过晚饭,就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才坐下喝茶消食。
等睡意上来了,她就能上床睡觉去了。
她知道,今夜也会同往常一样,赵行依旧入她梦中。
微风轻抚,比前两日要柔软温和得多,慢慢的,纪枝瑶困意上来,就进了屋里上床入睡。
耳边清溪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前,并非是云国皇宫之内。
那堵高高的红墙今夜不曾出现在梦中,放眼看去,是望不尽的绿浪涌动,生机勃发。
一道箭矢从林中飞跃而过,惊起飞鸟,咻的一下,鸟儿就振翅飞起,惊落几根羽绒。
“你们说,今日谁将能拔得头筹?”身边穿着华丽衣裳的姑娘们站着,一边说话。
“当然是卫玉堂卫公子,还能是谁!”
“谁说的,三王子也是很厉害的!”
“难道嘉悦公主就没那个本事了吗?”
纪枝瑶听得云里雾里,四处走了一圈都没看到赵行,这时候听着身边之人的议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是云国的皇家围场。
此时年轻的权贵之子们都在围场之中寻找猎物,谁猎得的猎物多,谁就能得到今日的彩头,还能得到皇帝的赏识。
少年们卯足了劲儿往里面冲,马蹄声阵阵传来,仿佛土地也随之震动了起来。
这外头找不到赵行,那他肯定是在围场里面了。
想也不想,纪枝瑶就大胆的往围场之中走去,反正她是在梦中,也不怕孤身一人穿越丛林了。
她走得很快,风也吹着她向前,好像在给她指引着赵行的方向,她顺着风的方向走,没一会儿,果真是见到一袭熟悉的颀长身影。
纪枝瑶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一只羽箭裂空而来,从耳边划过。她的笑容被羽箭吓得又收敛回去,脸色一白。
抬头看去,那只羽箭竟然也从赵行的身侧越过,正射中了一只雪白的兔子,不过只射中了脚,雪白的皮毛上鲜血直冒。
原本背对着她的少年郎转过身来,手牵白马,长身玉立,神情冷峻,幽深的目光越过她去,看着她的背后。
纪枝瑶也是扭头朝后看去——
“赵殿下,我这拙劣的箭法让你见笑了。”骑马而来的卫玉堂大声说着,探头一看猎物只是一只兔子,兴致缺缺,“明明瞄准的是这只兔子,没想到看岔了,竟然伤到了殿下,罪过罪过。”
卫玉堂昂首挺胸,扬着不羁的下巴,哪里有一点告罪的意思。
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觉得赵行在围场之中碍手碍脚么。
纪枝瑶跑到赵行身边,懊恼的咬了咬牙,“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卫玉堂自小就喜欢跟着嘉悦公主一起欺负赵行!
赵行手臂上袍子破损了些,好在里面的皮肉只伤到了一点,并不碍事。他沉眸抿了下唇,淡淡道:“无妨,小伤。”
卫玉堂高高挂着恶劣的笑容,嗤了一声,“赵殿下不怪罪玉堂便好,为了赔罪,那只兔子猎物就赠给殿下了。”他驱马掉头,“免得到时候殿下手中空空,又丢了脸面被人笑话了。”
赵行神色不动,波澜无惊,端端立着,如同平常一般道了句“多谢”。
一只兔子罢了,卫玉堂并不心疼,他也觉得与赵行在一处属实无趣,倒不如多去打些猎物来,到时候好生在嘉悦面前出一番风头好。
这样想着,卫玉堂已经策马而去,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声和箭矢飞扬的声音。
赵行松了一口气,他将马拴在一旁,快步而去将受伤了的小白兔怀抱起来,俊美的少年垂眸间目光温柔,错落枝叶间的斑驳日光落在他的漆黑眼底,一点点被点亮起来。
纪枝瑶怦然心动,也是抿唇温柔笑起,凑过去看小白兔腿上的伤,“它能遇到殿下可真真是太好了。”
小白兔的腿上鲜血直流,一直不止。
许是因为疼痛,小白兔被赵行抱着,也是一动不动的不振之态。
赵行从身上拿出一块绢帕来,又从身边采了不知名的草药来,捣碎了给小兔子敷上。
他没打算要去猎物,索性就将弓箭随手一扔,抱着兔子靠着树缓缓坐下。
青草的气息混合着阳光袭来,他抱着兔子,柔和的捏了捏它的耳朵,纪枝瑶在旁站着看,脸颊一寸寸红了起来,好像他手中捏着的是她的耳朵一样。
纪枝瑶害羞得紧,也不继续看着赵行了,抱着裙摆坐在了大树的另外一面。
围场之中绿树浓阴,满目皆是,清爽的风带着明媚的阳光味而来,一点都不烫人,反倒是难得的舒服放松。
赵行就在她的背面,看不见人,却能听到他的声音,清冷中难得带了一丝软和,“等围猎结束了你再走吧,不然又被人给伤了。”
纪枝瑶半阖着眼眸,轻轻哼了两声:“若是殿下见我之时能有如此温柔就好了,初次见殿下时可凶了,我都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