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嫔是天性寡淡之人,那景阳宫处在内廷东六宫的角落,离映芸的翊坤宫甚远,素来是宫中最冷清的地方。
太后忽然有此安排,不得不令人怀疑她的动机。
映芸狐疑地看着她,问:“依臣妾看,这不是老佛爷您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吧?”
“你知道就好,皇帝他要是跟你直说,多半又被你顶回去了。”太后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明年又到了选秀的年份,皇帝的意思是取消了。不过,三年一次的选秀是大事,若贸然取消,满蒙汉八旗的适龄女子可都要耽误了,倒不如走一个流程,真瞧不上眼,一个也不选就是了。”
映芸问道:“皇上为什么要取消选秀?广罗美女,这么难得的机会他都放弃?”
太后嗤声道:“还不是因为怕你吃醋。”
映芸平淡无奇地说道:“要吃醋我早淹死在醋坛子里了,这两年虽说没有选秀,可宫里不还是年年添新人了。一个忻嫔,一个多答应,明年要是再选新人进来,后宫里都要塞不下了。”
太后道:“现在东西六宫只剩下长春宫一处空置着,我也同皇帝说了,孝贤皇后故去都这么多年,梓宫也入了裕陵。明年就将长春宫收拾收拾,也好腾出来住人。”
映芸疑道:“给谁住啊?”
“顺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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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扶摇直上的顺嫔
乾隆十八年的除夕,干清宫宴上,皇帝正式下旨,晋封顺贵人为顺嫔,年后迁入长春宫居住。另外,晋封多答应为常在,搬去景阳宫与婉嫔同住。
顺嫔入宫不过三年,就从常在位份一路升至嫔位,这晋升的速度,旁人真是叹为观止。
傍着太后和皇后两棵大树,顺嫔真就扶摇直上了。
嫔妃们羡慕不已,顺嫔如同她的封号一样,顺风顺水,而今连炙手可热的长春宫都赐了她,这风头也是无人可匹敌了。
宫宴之后,令妃和顺嫔一同回了延禧宫。
是夜,顺嫔恰逢晋封之喜,席间饮了不少酒。待回了寝殿,令妃让雅琴熬了碗醒酒汤给她,笑叹道:“我原还以为皇上念着孝贤皇后,轻易不肯将长春宫腾出来。没想到,顺嫔妹妹你竟有这样好的福气。只是,你若搬去了长春宫,往后你我隔着东西两宫,再没有现在这样说话方便了。”
顺嫔感激地说:“不论嫔妾得了怎样的位份,心里永远记得是娘娘您最先拉了嫔妾一把,嫔妾才能有了今天。”
令妃婉和地笑道:“还自称嫔妾呢?过了年,该你我相称了。”
顺嫔腼腆应道:“是。”
昏暗的烛光投影在令妃明媚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晦暗,脚边的鎏金炭盆里,红罗炭正烧得旺,偶尔发出劈啪声,一点一点地花白老去。奇书
令妃凝眸笑了笑,又说:“长春宫挨着皇后娘娘的翊坤宫,你同皇后娘娘投缘,倒也不会寂寞了。”
顺嫔若有所思地应着,眸中的一丝戾气也被暗沉沉的夜色淡去。
稍坐了片刻,顺嫔便回了偏殿歇着了。
雅琴服侍着令妃就寝,不免感叹:“娘娘,您扶持顺嫔成了一宫主位。但奴才看着,娘娘您为了老佛爷,为了皇上,做得不比顺嫔少,可也没得了什么好处。”
令妃缓缓卸去一耳三嵌的翡翠耳坠,笑道:“我已是妃位,上头还有两位贵妃压着,皇上总不能为我破了祖制。我今日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皇上和太后能记在心里,将来若贵妃之位有了空缺,便不会落于她人之手。”
雅琴叹道:“纯贵妃娘娘心思深,埋根宫中,轻易动不得。而嘉贵妃娘娘又是万年沉寂的性子,娘娘您这般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令妃却淡淡说道:“顺嫔一走,我还真嫌冷清了。雅琴,改日你将库房里的那株红珊瑚取来,咱们去承干宫嘉贵妃那儿走动走动。”
“是,”雅琴应了一声,转念又道:“顺嫔此去长春宫,倒也算是一桩好事。她心里终究是藏着旁人的,留在延禧宫里,奴才也跟着提心吊胆。这下可好,她以后哪怕动错什么心思,也与咱们延禧宫没了干系。”
雅琴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正是如此,令妃才不遗余力地将顺嫔推上了高位。若能借她人之手,达成她心中所想,那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令妃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笑,安然地入寝,等一觉醒来,新的一年似乎又有了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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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索绰罗锦绣
年后的第二个月,顺嫔就正式搬入了长春宫,与映芸的翊坤宫仅一墙之隔,她便愈发勤勉地出入映芸的寝殿,与永璂和蕴蕙都混熟了。
顺嫔性格温和,又有一双巧手,常常做些点心入翊坤宫,稍时就一抢而空了。
至于多常在,自迁入景阳宫后,除了每日的请安,偶尔逗留在翊坤宫,便甚少过来了。毕竟两宫隔在东西两边,单单一个来回就要大半天,着实不方便。
乾隆十九年,阳春三月,三年一次的选秀如期在延晖阁内举行。
皇帝一整日都留在养心殿,无心选秀,映芸也懒得管这事儿,便全权交由太后定夺。太后犹如走马观花的逛了一圈儿,巳时初刻就将本届的秀女看完了。
敬事房总管太监赵之高递了话出去,太后一个秀女都没瞧上眼,这可急坏了内务府的人,连忙又送了一批今年的宫女进来。
这宫女是一年一选,大多出身内务府包衣奴才。她们虽无缘秀女之选,但不乏姿色出众,才貌皆备之人。
翊坤宫内,映芸歇了午觉起来时,阿奈服侍她穿戴,在旁说道:“娘娘,敬事房的赵总管在外头候着您呢。”
映芸疑道:“这个时辰,他来干什么?”
阿奈笑了笑,说:“延晖阁传来了消息,本届秀女都被老佛爷撂牌子了。赵总管看着时辰尚早,就将宫女也一并选了。老佛爷说咱们翊坤宫的宫女数不足,特补了一位进来,让娘娘您过目呢。”
自从香寒被打发出宫后,翊坤宫就没添新的宫女进来,映芸本就不喜欢人多,缺了一个宫女也无所谓,倒是太后她记挂着。
映芸浅笑道:“叫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赵之高就领着一位十三四岁年纪的小宫女,亦步亦趋地入了寝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赵之高笑得谄媚,行了礼数,便道:“回皇后娘娘,奴才奉老佛爷之命,翊坤宫新添宫女一名,奴才给您送过来了。”
既然是太后送来的,映芸自然就收下了,道:“有劳赵公公了。”
赵之高将小宫女留下后,便行了跪安礼,退了出去。
小宫女年岁轻,略显稚嫩地行了跪拜礼,道:“奴才索绰罗锦绣给皇后娘娘请安。”
“锦绣前程,名字取得极好,抬起头来,给我瞧瞧。”映芸垂目于她,见她缓缓抬头,一双杏眸水灵灵的,鼻梁小巧,唇红齿白,看着倒是玲珑剔透的小姑娘。
锦绣身量不足,待养两年,个头跟着窜一窜,那就更加标致了。
映芸又问:“我看你模样眉清目秀,像念过书的?”
锦绣答:“奴才阿玛是前礼部尚书观保,奴才在家时,阿玛曾教过奴才认几个字。”
索绰罗观保还是有些名气的,此前因在孝贤皇后丧仪上,祭品之数有误,被摘了顶戴花翎,但他学识不凡,仍命他在阿哥书房行走,照看几位阿哥们的课业。
若非观保被卸了职,以锦绣的出身,今日该是以秀女的身份入宫的,眼下却成了翊坤宫的宫女,不知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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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皇上是女儿奴
锦绣初入翊坤宫,映芸便安排她领了香寒之前的活,于庭院中做些洒扫迎送的事情。小丫头年纪虽小,干活倒是极为利索的,为人又亲和,没几天就跟阿奈等人熟络了,闲来无事,就聚一起嬉闹。
三月伊始,新疆准格尔部落内乱不断,噶尔丹策零去世后,达瓦齐自立为准格尔大汗,不满大贵族阿睦尔撒纳占据伊犁,于是双方展开了争权夺利的内讧。
新疆边境时常燃起战火,准格尔部自清朝开国以来,又时降时叛,反复不定。
皇帝连着几日待在军机处商议军政之事,与傅恒等人言道:“夫开边黩武,朕所不为,而祖宗所有疆宇,不敢少亏尺寸。”
于是,皇帝下旨令傅恒领兵赶赴天山驻守,以示国威,既不强取他国之寸土,亦不无故轻让我国寸土于人。
有傅恒坐镇西北,皇帝的心也稳当了不少。
大军西行之后,皇帝终于得了空闲去翊坤宫稍坐,卸下一身的军国大事,皇帝懒洋洋地躺在暖炕上,与蕴蕙戏耍了一阵儿。
皇帝抚了抚额头,叹道:“日子过得真是快,朕的蕴蕙都快要学走路了。”
蕴蕙素来与皇帝亲昵,哪怕数日不见,亦巴巴地往他怀里钻,肉嘟嘟的小手摸着他的衣裳,大概是喜欢上头绣着金龙,咧着嘴呵呵一笑。
映芸笑道:“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蕴蕙到现在连额娘都不会叫,却会发出‘阿么阿么’的声音,以后第一声肯定叫的是‘阿玛’。”